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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正华除去谭寅外,还有嫡女谭素月。

从前林水月未入朝阁时,谭素月没少针对于她,而今倒是消停了不少。

只听到林水月的话后,脸色还是不好看。

“父皇。”太子躬身道:“林大人而今是将整个刑部当成是自家的后院一般,想如何便如何,实在不妥。”

“儿臣以为,刑部尚书一职当早些落定才是,以免有人滥用私刑,仗着手中握有大权,对无辜之人下手。”

这事也是太子一党近日以来最为关心的事。

太子想推底下的张弘入刑部,且上来就要做林水月的顶头上司。

皇帝未应,已经争执许久,今日又拿来说道。

“太子所言不错,林大人虽有才干,可到底年轻浮躁,做事太过于冒进,刑部内外全部由林大人一人掌控,臣以为不妥。”

“臣附议。”

“比起林大人,当另择一稳重之人为刑部尚书才是。”

皇帝面上的笑意消散,今日策论大典带来的好心情也是瞬间荡然无存。

看向林水月,问:“你为何要抓这谭寅?”

林水月轻声道:“回皇上的话,谭寅因与人结了私仇,便命人驾驶马车,撞了无辜之人。”

“被撞之人现今未曾清醒,臣以为,此等目无王法之人,当施以惩戒才是。”

这话引起场内剧烈讨论。

谭正华出声道:“林大人所言之事,可有证据?”

不待林水月回答,谭素月便道:“这几日兄长身子不适,已经卧床几日,连带着策论大典都不能参与,又从哪里得来精力去撞人!”

“林大人不能因对我及兄长不喜,就贸然将这等子虚乌有的罪状,强加在了兄长身上!”

恰逢那顺天府尹被召了进来,他一入场便跪下道:“微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

“皇上,方才西市之上,确实是有两辆马车相撞,一辆马车出自林府,一辆则是由一寡妇带着个痴儿驾驶。”

“臣查探之后,并未发现那寡妇与旁人有何干系,还请皇上明鉴啊!”他伏在了地上,额头还冒着热汗。

显然是听到消息后才赶了过来的。

主要那马车是林淮尹的,底下人来禀报,说是撞了个极为好看的公子哥,顺天府尹就以为是林淮尹,当下吓了个够呛,便急切地往这会场中赶。

到底是叫他赶上了。

只他回头去看,却见林淮尹好端端地坐着,不由道:“马车内的人不是林公子?”

所有的目光落到林淮尹身上,他摇头道:“不是我,受伤的人是余夏。”

这话一出,场内就更加热闹了。

这余夏的大名,谁人不知?

“好啊。”太子冷笑不已:“林大人如今为着个小倌,竟是要对朝廷命官之子动手,真是天大的笑话!”

底下的人闻言,亦是觉得不妥。

“这余夏身份轻贱,莫说这事不是谭寅做的,便是他所为,也不能因此将人打入天牢。”

对于寻常人而言,奴隶就是奴隶,等同于主人家的一个物件。

似是他们这等身份的人,便是伤了别人家的奴隶,也左不过同主人家赔礼道个歉便是了。

没有因此就把人抓入牢中的道理。

太子一党见状,却好似抓住了林水月的命脉一般,纷纷跳了出来,道:“皇上,林大人徇私枉法,为着个小倌便要将人打入天牢,有渎职之嫌。”

“不错,此前太子侧妃之事,林大人尚且没给出一个真切的证据,就已经将人打入天牢,而今又行此事,臣以为,当撤掉林水月刑部侍郎一职。”

“便是依照晋朝律法而言,此事也是极为不合理的,还请林大人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日这徇私枉法一事,林大人就必须得要应下。”

议论纷纷中,林水月不动如山。

皇帝冷声问道:“林水月,那余夏是怎么回事?”

已有人在皇帝耳边细说了余夏的出身,皇帝微顿,话虽是问林水月的,目光却在太子身上停留了瞬。

“回皇上的话,今日举办策论大典,臣要引荐之人,便是余夏。”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策论大典不同于往常的学宴之流,而是行策论,辩国事。

林水月作为主讲人,确实是有一个在皇帝跟前引荐的名额。

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林淮尹。

未曾想到,她竟是想要引荐一个小倌。

这……

“荒唐!”首当其冲的,就是那王学士。

王学士年纪大又守旧,最是不喜欢的,就是革新这一套。

他怒声道:“林水月!你简直是胡作非为!”

竟是气得发抖,不顾身旁的阻拦也要道:“学问是圣人之学,你让一个轻贱之人至圣上跟前,你是何居心!?”

“没得玷污了策论!”

“王学士的话虽说是有些过,但也不无道理。”

“此前与燕国比试的时候,还算不得什么正式场合,让那余夏出场也就罢了,今日是在皇上面前,到底是不太合适。”

“而且这边皆是苦学多年的学子,她叫一个不干不净的人过来……”

“皇上明鉴。”张弘出列道:“林大人爱才,我等皆能理解。”

“但凡事不能够随便开先例,尤其是似余夏这等身份特殊之人。若只因他得了林大人的亲眼,便能一路飞黄腾达,至皇上面前做学问的话,于旁人而言,确实是有失公允。”

“不错,何况明年便要开科举了,今日的策论大典,对任何一个学子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林大人将这等场合当成是什么了?”

他们群起攻之,林水月依然处之泰然。

激得这群人更是疯狂,正欲再开口时,却听裴尘道:“林大人做事,自来都不是任性妄为。”

他一开口,周围皆静了。

说来这事,在许多人眼里都是荒唐至极的。

林水月身为一个女子,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之下,句句都是在为一个小倌说话。

若非在林水月身上吃过不少的苦头,只怕都要有人说她不知检点了,肆意妄为了。

而裴尘作为林水月的未婚夫,竟然向着她说话。

甚至言语里还有庇护那余夏的意思。

胡西西坐在底下,见状对樊篱道:“裴大人可真是个好男人。”

樊篱:“我也信你。”

胡西西脸蓦地红了,一时说不出半个字来,磕磕巴巴地道:“胡说什么呢。”

众目睽睽之下,林水月缓声道:“敢问诸位,谭寅是太傅之子,身上还有举人功名,若他今日来参加策论大典,是否合理?”

这话问得,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是何意。

裴尘淡声道:“自是合理。”

“谭寅合理,余夏便更加合理了。”林水月淡声道。

“一个是官宦子弟,且出身清白,另一个不过是个下贱的小倌,连带着功名都没有,这二者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太子嗤声说道。

旁边的瞿斐然皱眉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谭寅怪怪的……”

身边的齐铭晔点头道:“他不像是胸有沟壑之人。”

白羽笑道:“最有意思的是,六年前他科考时,可是一朝中举。”

旁边的王晗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见状也迟疑道:“我家兄长也是那一年的举人,记得曾经听他说过,那一年竞争极大,谭寅平日里游手好闲,也不知是如何考上的举人。”

谭寅旁人不清楚,他们同处京城还能不知?对方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此前一直跟在太子身边,耀武扬威的,是最令人讨厌的那种公子哥。

“先听林大人怎么说。”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林水月身上,就听她道:“如若谭寅的功名,皆是他人替考的呢?”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哪怕是此前有所猜想,在听得林水月所言时,白羽还是瞪大了眼睛。

“替考?这、这未免也太胆大了些吧?”

“不是胆大。”徐子乔面无表情,冷声道:“而是朝堂腐朽。”

齐铭晔面色微动,淡声道:“子乔,慎言。”

白羽却已经瞬间明白徐子乔的意思了。

若是替考,那么这整个朝野上下不知腐朽到了何等地步,竟然连举人都能作假。

繁华之下,竟都是枯骨。

“林水月,你信口雌黄!”谭素月色变,高声道:“你知道科考上下查得多么严格吗?就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水月直接无视了她,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所以从一开始,设计的人就是余夏的父亲。”

“此人,我想在座的人,尤其是齐山长,应当对他很熟稔。”

齐一鸣微怔,看向了林水月,就听得她道:“余夏的父亲,是前仲怀书院的山长,孟兆平。”

“孟先生!?”有人倏地起身,神色巨变。

“余夏是孟先生之子?”

“怎么可能,孟先生姓孟,余夏不是姓余吗?而且孟先生确实是有个儿子,但在他伏诛之前,他儿子不就已经没了?”

闹哄哄中,唯有太子皱下眉头。

他根本想不起来孟兆平是谁。

还是旁边的张弘提醒道:“孟兆平是京中大儒,从前与田阁老、齐一鸣二人齐名,后还被举荐入了朝堂,做了翰林院学士。”

“大概六七年前,孟兆平因为科举舞弊案伏诛,此后仲怀书院就散了。”

提起孟兆平,许多人是又爱又恨。

因着此人确实极富才学,追崇之人无数。

但却在入了官场后,收受贿赂徇私舞弊。造成科考试卷外漏,而致使无数人被取消了功名。

“孟兆平是罪臣,若按林大人所言,余夏便是罪臣之子。”那谭正华抬眸,眼里肃杀一片,与林水月对视道:“林大人话里的意思,是一个罪臣之子,替我儿考上了科举?简直荒谬。”

“确实荒谬。”林水月无惧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谭大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地不提?”

“还是杀人放火之事做得太多,已经不懂心虚为何物了?”

“往徽明书院所在的客栈中放火当晚,谭大人也在府中睡得香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