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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水月微顿。

虽说斩太子这件事情不论什么时候看来,都是件杀头的事。

可此事由什么人来说,怎么说,都是件极重要的事情。

稍微答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按理来说,常人就是知晓这件事情也会避开了去,等荣忠这位大总管回来再说。

这小福子还主动迎了上去,便显得十分微妙。

“我见得皇上时,皇上暴怒,小福子跪在殿下瑟瑟发抖。”

裴尘淡声道:“看着正常,但我后续为皇上诊脉,发现皇上的病症又差了几分。”

“且他答之后,皇上出口便是要将你处决了。”

裴尘冷声道:“这些日子都在为你脱离天牢之事奔走,暂且未能抽出手来查他,待得今晨差人去查,已经找不得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不急。”林水月面色平静:“既是别有用心,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日。”

“此前处置了谭正华、孟兆平之事,但我始终觉得,徽明书院的事情,是与太子无关的。”

“谭正华为太子效力,而太子虽性情暴虐,但与徽明上下都没有任何的仇怨,而他既是太子手下的人,突然做了一件与太子无益,还十足险恶之事。”

林水月微顿:“此事说不通。”

“谭正华被处决之前,已经失去了求生欲,不论用任何方式他都不愿开口。”

这线索便断了。

裴尘淡声道:“或许再过几日便会有答案了。”

见林水月看他,他便将她拢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对方在那个关节上刺激皇上,又欲在皇上最为生气时,顺手除掉你。”

“便是觉得这两件事情做了,都是对自己有益的。”裴尘微顿:“除掉你暂且不提,若皇上病重,谁人得利?”

林水月眼眸微沉,随即道:“新储君。”

裴尘点头:“既是知晓对方的目的何在,眼下就只需等便是了。太子被废,皇上卧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多则半月,少则几日,便会有人上奏,请皇上立下新的储君。”

“此人手段之深,谋划之远,想必定然不会亲自上奏。”林水月道。

“那便从新储君的人选上着手调查。”裴尘面色淡淡:“此人或许能够隐匿,被其推出来的新储君,却不能隐藏。”

林水月点头,随即问他:“新储君的人选,你可有想法了?”

裴尘轻笑,垂眸与她对视道:“夫人又是怎想的?”

他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地道:“小皇子。”

说来也巧。

这庆王落得残疾,林水月斩了太子。

宫里能够继承皇位的人,几乎等同于没有。

偏就在他们在株洲处理燕国事务的那几个月里,宫中出现了个小皇子。

这位小皇子的母妃出身卑微,是个地方官的女儿。

在诞下了小皇子后,才抬了位份,被封做了端妃。

这等出身还有所经历的事情,都让林水月有一种隐隐的熟悉之感。

她不由得想到了此前那位怀上了皇嗣后,便动手同时设计了庆王、太子的云妃。

云妃已死,如今又来了位端妃。

若说巧,未免也太巧了。

“这些时日你受苦了。”林水月回过神,对上裴尘那双星眸。

他伸手,捏了捏林水月的小手,皱眉道:“怎地瘦了这么多?”

林水月正想说他没瘦,却发现那只手顺着往上,落在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他还认真地道:“轻了不少。”

林水月:……

她一时面上爆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拍掉了他的手,卷了被子睡到里侧去了。

裴尘在她身后低笑,却是伸出手在她背上轻安抚道:“夫人操劳许久,这些事情就莫要烦心了,好生休养好身子为上。”

林水月心中一暖,在他低柔的轻哄声中,沉沉睡去。

而与他们所料的相差不远。

林水月离开天牢之后没几日,朝上便彻底热闹了起来,有关于新储君的人选,是闹得不可开交。

但在这吵闹之中,有一件事情又赢得了许多人的共识。

那便是立小皇子为储君之事。

说来这小皇子还在襁褓之中,连带着字都不认识,未来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太子,都还不知。

这会儿就要敲定下来,由这位日后不知道什么模样的小皇子继承大统,这事多少带了些荒谬。

但谁让皇帝膝下的子嗣,除了小皇子之外,再无他人可用。

有人曾提议过庆王,但这件事情比小皇子继承大统还要荒谬。

莫说晋朝,从古至今的皇帝,就没有任何一位是身带残疾的。

晋朝开不了这个先例。

何况庆王的资质,也算不得极佳。

那除此之外,就只有小皇子了,他们选无可选。

但这件事情到底还没有彻底敲定,原因在于皇帝对于新立储君的事情很是抵触,几乎不愿提及。

太子身亡后,皇帝性情变得低沉了许多。

这些朝臣也不敢在此时触皇帝的霉头,便只能每日里旁敲侧击的闹腾。

这拖的时日久了,拖到一个年节都过去了,还未出定夺。

另一桩大事则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冬去春来,三年一次的春闱到了。

此次春闱,是晋朝经历了诸多事情后的第一次春闱。

且参与春闱的人众多,都是些广有盛名的有识之士。

不光朝廷,连民间都对此番春闱充满了期待。

“这可不是三年前的春闱,那时都知晓裴大人惊才绝艳,状元除他之外别无说法。虽说后来裴大人未能夺得状元之名,但你我皆清楚,裴大人是有状元之才。”

“而今次的春闱,可谓是竞争最大的一次。远的不说,光是徽明书院内就是四子皆下场,这四个人,每个都是了不得的。”

“还有此前在宫门外领头求情的许才子呢!”

“不止不止!那太学院的林淮尹也要下场!”

“嚯,那这可真是精彩了。”

“下场的学子太多,且俱是能人,叫人目不暇接分不出优胜来。与之比较起来,这判卷的考官可就……”

“说什么呢!”眼见这话要往不可议论的地方跑去了,旁人忙不迭将其拉了回来。

“水月,这!”热闹声中,胡西西开心地起身,冲林水月招了招手。

林水月穿着身青衣,头戴帷帽,走在了人群里格外的不显眼。

自从她斩太子后,京中女子皆爱上了这青衣,几乎是人人手里都有一件。

却也不是从前为了效仿排挤她所为,而真切的是因为推崇于她。

林水月名声大振,可惜因所犯之事实在太大,无法回归朝堂。

但在百姓及学子之中,都是声名敞亮,有人将她誉为当代大儒,赢得不少人赞同。

而今美名在外,加之情况特别,出入都有无数人在看着。

她有心收敛,便都带着帷帽出门。

胡西西看见她,格外的兴奋:“你怎么才来?我说你家裴大人也太过了吧,这都出来多久了,还将你锁在府上呢?”

提及裴尘,林水月面上微红。

这人确实荒唐,她没了朝务要忙,他就好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了一样,天天都拉着她在府里胡闹。

她不忙,他倒是很忙。

可这人白天早朝,下午办公,晚上还能有精力闹她。

最主要的是,每次她都腰酸背痛腿软,他第二日却精力旺盛,甚至格外畅快地早朝去了。

林水月严重怀疑这个人就是个吸食女子精气的男妖精。

于是昨晚把他关在了房门外,没让他进门。

他没得逞,她睡了个好觉,今日才能爬起来见胡西西。

但这夫妻间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水月只轻声道:“说到哪儿了?”

胡西西约她来的,是临西水榭。

近来临西水榭又搞出来了新花样,请了个说书先生在此地说书,说的东西还不一般,就是春闱的事。

每日里捡一个才子的事迹来说。

这可比一般说书有意思,导致临西水榭最近人满为患,林水月赚了个盆满钵满。

没错,要不是见着钱,林水月也快忘记这个是自家的产业了。

“前儿说了徐子乔,昨儿说了林淮尹,我猜今天怎么也该到樊篱了!”胡西西笃定地道。

林水月:?

她这绕的,樊篱今次科举确实要下场。

自打与胡西西定情后,樊篱便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打算正儿八经谋取个功名,也好迎娶胡西西过门。

这事林水月也知道。

因为前几日樊篱还顺着裴尘这条线找到了她,让她帮帮忙,看个文章。

文章她看了,论文彩及思辨,樊篱都算不错。

但综合起来看,离徽明四子和林淮尹差距很大。

说到林淮尹,林水月斩太子后,他与林朗也曾参与了求情。

她从天牢出来后,还与他们见过面,吃了顿便饭。

有关科考的事情,他一字未提,但却与林水月承诺,他日必定会护林水月周全。

林水月对此倒没什么太大感触,可把她那便宜爹林朗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有何不能说的?此番评卷的几个考官,多出自翰林。谁不知道翰林中多是太学院的夫子,这考官判卷能不失偏颇?”场中有人冷声嗤道。

“科考并非寻常比试,判卷若有失公允,皇上也是不许的。”

“公允一说暂且不提,翰林熟知太学院行文风格却是真,若在细微处多判,谁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