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宫变预告(美强惨)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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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毅谦微微皱眉,就听对面的人继续开口:
“王爷应该知道这么多年直廷司下有多少冤案,各地的守备太监甚至胆敢插手军务,大吃空饷。
王爷通读史书,应该知道宦官干政在任何王朝都必将演变成一场灾祸,直廷司本身便是君权之下一个畸形的产物,它的存在早晚会是大梁一颗甩不掉的毒瘤。
纵使我死了,直廷司中还会有新任的直廷司督主,而若是想要让直廷司失去危害朝纲的能力,便是将它彻底抹除,从此宦官不得干政。”
宋离的话掷地有声,哪怕如阎毅谦也被他的话震慑了一瞬,毕竟直廷司已经历经四朝,势力越发不受控制,如今的直廷司能和内阁分庭抗礼而又没有霍乱超纲是因为此刻直廷司的督主是宋离。
若是换一个人呢?直廷司很可能不受控,而杀掉直廷司的督主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阎毅谦隐隐猜到了宋离要做什么,但他还是开口问出声:
“你想用什么换圣旨?”
宋离抬头,漆黑的目光深不见底:
“用整个直廷司,这么多年我的手中不光有冯吉吃空饷的证据,还有直廷司所造冤案的证据,守备太监通敌,兜售军火的证据,王和保倒下之后,直廷司必然势大,而这些证据便足够处理直廷司如今位高权重的大珰。
待再过两年,陛下羽翼渐丰,再逐渐削弱,直到裁撤整个直廷司,如此一来,王爷当不会再担忧我和直廷司危害超纲,我希望这一次王和保谋反后,王爷便能拿出圣旨为周家平反。”
他本想亲自做完这一切,但是他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他用要亲眼看到周家被正名。
阎毅谦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宋离竟然是这个打算,他不得不敬佩他的手段,赞叹于他的智谋,七年的时间,他谋划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王和保所领的内阁集团和直廷司同归于尽,还如今的陛下一个崭新的朝堂。
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先帝的担心是多余的,宋离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清贵卓然的周家二公子。
“好,本王答应你,周家的案子已经拖了这么多年确实应该平反了,而你也该恢复从前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
却不想宋离却微微摇了摇头,唇边的弧度有些涩然:
“不,王爷只需要让圣旨面世,为周家先祖正名,让我弟弟改回周姓,至于我,不用了,周墨黎早就已经死在了十五年前的家变中,这世间再无周墨黎,只有满身污名的宋离,周家的门楣便交给书循吧。”
从他踏入宫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此生再也不配姓周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他的手中都已经沾满了鲜血,这么多年他做过很多违心的事,桩桩件件都有悖周家祖训。
阎毅谦握紧了杯子:
“你大义于大梁,周家英灵在上,必然不会介意你这些年的作为。”
宋离笑声中充满悲凉,半晌抬眼看了看一身正气凛然的阎毅谦:
“这世间如王爷一般持身方正,一心为大梁的能有几人呢?世人眼中的宋离早就已经和恶贯满盈的直廷司融为一体了,这一辈都抹不掉,扯不开,直廷司终将被清算,不该出现一个所谓的忠义之后,我早就已经无法脱身了。”
阎毅谦久久不曾开口,宋离却笑了一下:
“就让曾经的那个周府二公子成为众人心中的叹惋吧,就算是王爷成全我心中的一个执念。”
阎毅谦心底的涩苦无处言语,最后他终究还是点了下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些凉意,先帝在给他这封圣旨的时候目光耐人寻味,曾说了这样一句话:
“以后的路如何走都看他的选择。”
当年他未曾多想先帝的这句话,但是现在想来,或许先帝早就料到以宋离的风骨,决计不肯再以权宦之身认祖归宗,所以他也不必担心宋离成为周家人之后再把持朝堂。
这一晚的对话都由宋离牵着走,阎毅谦隐约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宋离这么多年都已经等了,如今终于可以清算王和保了,按着他的耐性,应该不至于立刻和他和盘托出底牌,宋离有些太着急了。
他抬眼看着眼前过分清瘦的人,听着他几次压抑不住的咳声,最后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忽然,他出手如电,瞬间扣住了宋离的脉腕,他虽然并不精通医学,但是习武之人对人的脉象还是十分了解的。
手下的脉动细弱如丝,既缓又迟,透着一股深深的滞涩无力,这不该是中了七年牵机应该有的脉象,这脉象甚至瞧着已经有些病入膏肓的模样了,他的心中骤然大惊:
“怎么回事儿?中了牵机也不该如此啊?”
阎毅谦的武功在大梁都数一数二,宋离自知挣不过他,索性也没有再挣扎,只是静静吐出了两个字:
“红蔓。”
阎毅谦的心中一沉:
“红蔓之毒,这不是后宫常用的毒药吗?谁给你下的?太后还是...”
红蔓这个药还是他从李昭德那里听来的,这是后宫惯常用的药,会让人慢慢衰弱至死,他的话问了一半儿忽然顿住了话头,因为李崇和太后一向不和,他对太后的防备之心自然不一般,这毒只可能是陛下才会有机会下给他。
宋离从他的手中收回了手腕,故作笑意地开口:
“这下王爷可以放心了,我必然不会把持朝政了。”
“我回去便问问长公主,这毒有没有办法解。”
阎毅谦的言语匆匆,宋离并未在意这话,苍白的唇衬他的他的气色更差了两分:
“王爷,生死有命,索性我想要的很快就要实现了,这么多年朝堂中我也未曾结交过哪个真心值得托付的友人,如今思来想去似乎只能多和王爷说两句了。”
阎毅谦听着这话心中又酸又涩:
“你说,只要本王能做到,定然应你。”
宋离的眼底终于浮现了一抹真实的笑意:
“家变的那一年循儿才六岁,我到京城之前便将他托付给了家中值得信任的老仆安置在了扬州,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面,好在他还算争气,去年秋闱中了举人,如今已来京中准备春闱。”
阎毅谦的眼中有些赞叹的笑意:
“小公子今年应该才刚及弱冠吧?这么小便中了举人?果然周家就是门风不凡。”
虽然举人比不得进士,但是这样二十出头的举人也实属不凡,他猜想宋离此刻提及弟弟是不是想要让他设法在这一次科举中照拂一二?
虽然他从不削于这等门路,但是转念也想,皇家和朝廷实在欠周家太多,如今宋离是这般情况,周家只剩下了一条血脉,若是宋离开口,虽然违背原则,他也愿意活动一二许周小公子一个进士出身。
弟弟被夸赞让宋离的脸上都多了一点儿生气,难得打趣开口:
“王爷该不会是以为我想托王爷在科举中照拂幼弟吧?”
阎毅谦一愣,宋离这才开口,眉宇间有少见的锋芒傲色:
“我是想让王爷为周家平反后不要立刻查明循儿的身份,可以对外宣称寻找周家后人,待到春闱结束之后再认回循儿。
我周家男儿自是要堂堂正正科举出身,我也想看看他能否凭自己的本事得个进士回来。”
阎毅谦举杯:
“当真是清流风骨,好,本王便应你此事。”
宋离举杯轻碰,正色开口:
“王爷已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循儿还小,周家只剩这一条血脉,若我身故,幼弟还望王爷多加照拂。”
阎毅谦压下心中苦涩:
“本王应你。”
宋离总算是心中踏实了一分:
“还有一事,便是如今的督卫军统领魏礼,他是个人才,当年是因为我救过他一命才执意要跟在我身边的,这么多年他手上未曾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事,若是好好培养,也未必不是个将才。
这些年是我埋没了他,日后还望王爷搭救一二,让他能堂堂正正到军中做个军人。”
阎毅谦对魏礼有印象,因为那一身武艺确实出挑:
“好,本王也答应你。”
宋离起身,长袍坠地,未曾一言,一偮到地,便是无声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