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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朱雀街上当真是瓜果盈肆,热闹非凡,沿途酒肆茶馆具都是盈沸非常,沿街都是人,这一日非是什么节日,却是三鼎甲打马游街的日子。

“听说了吗?今年的探花郎是前阵子陛下翻案的周家遗孤。”

“这我哪能不知,你听这茶馆书楼都已经排成段子了,听说陛下在殿试原本是想点周家公子状元的,但是瞧着周家公子才及弱冠,端的是俊朗不凡,这才点了探花。”

“是是是,而且听说这周公子的父亲和叔叔都是探花郎,一门三探花,这当真是书香世家,可惜...哎”

“好在如今的陛下圣明,为周家平反,想来这周探花一入仕便是前途远大,不可限量啊。”

朱雀街侧的一个二楼茶馆处,李崇和宋离和那日送考时一样站在窗边,远远瞧着那三匹高头大马迎面走来,那马走到哪,人群便跟到哪,当真是荣耀无双啊,想来也是,古代取士三年才出这么一个三鼎甲。

宋离的目光不离那走在最后,却是样貌最出众的人身上,满眼皆是欣慰,李崇看着许安的身影,心中同宋离欣慰之余,也有些难以言说的心酸和惋惜,若是周家完好,以宋离之才也定然有这得中头甲的荣耀,他本也可以是这风光无限的探花郎。

他轻轻抱住了身侧的人,什么也没说,宋离却知他心意:

“别多想,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造化,眼前的一切我已经觉得美如梦幻泡影了。”

李崇在他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嗯,你这心态倒是值得称颂。”

许安提前便知晓了哥哥今日会在哪家茶楼看他,一路走来就等着走到那,看到那茶楼之后他连腰板儿都挺直了些,嘴角的笑意竟是合不拢一样,宋离站在窗前,自是将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瞧了个真切,这等日子他也开口打趣:

“这一身倒是精神的和新郎官似的。”

李崇在一旁附和:

“不是说吗?人生有三得意,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直到高头大马已经远去,宋离才堪堪收回目光。

“今日去我府上吃吧。”

李崇眉眼一弯:

“美人相邀岂敢不从。”

自两人坦白了身份和心意,李崇也时有开刷打趣,宋离对他偶尔油滑也道稀松平常了。

这一日宋家外便还不觉得什么,这里面瞧着却是带着些喜色,连着主院的灯笼都挂了红色的,宋离更是一反常态地穿了一身齐紫锦缎华服,人都精神了些。

倒没有李崇预想到的弄什么繁华家宴,下人倒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新鲜的小羔羊直接便剥了皮收拾干净抬了上来,这羊的上面还系了一个大红绸,李崇有些纳闷:

“这是?”

宋离着人在院子里摆了桌椅,应道:

“家乡的风俗,若有高中必然宰羊,我还记得小叔叔高中的时候,家里曾备了一只肥硕的羊羔,一家子围着吃了烤全羊,那羊角还放在了小叔叔的房间里,今日那小子是没有口福了,我们就算是替他庆贺。”

“哎呦,这个风俗我喜欢。”

李崇却不想今日这羊竟然是宋离亲自烤,他瞧着他刷油,调酱料,又涂抹在羊身上,炭火之下,阵阵烧烤的香味儿飘散了满院子,只让李崇止不住地咽口水,听着炭火丝丝拉拉的声响真是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还有多久?”

宋离一侧目就能看到李崇那眼巴巴瞧着羊肉的样子,没忍住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馋了?”

“是你手艺好。”

皇帝陛下的情绪价值一直都给的非常到位。

这羊腿已经烤出了焦蜜色,让人看着就胃口大开,宋离用刀片了一块儿肉吹了吹直接喂到了李崇的唇边:

“嗯,这味道一绝,比我之前吃到的烤羊腿都好吃,就是再配上点儿清酒就最好了。”

宋离还真让人备了清酒,又叫人拿了隔热的食盒,将一整只后腿都割了下去,交给了张冲,这是给谁的自不必说,张冲立刻着人秘密送往了别院。

李崇看到张冲的背影这才开口:

“我赐了许安一套宅院离你这里隔着两个街口,是个大三进院落,虽然比不上五进那样大,但是离你这里近,又是修缮最好的一个,不需要大的改动就能搬进去,等过几日他正式搬府,也算是乔迁之喜,你亲自去瞧瞧。”

宋离知晓李崇总是在想着让他和安儿多见一见,不过他还是打趣开口:

“陛下,新科探花虽然金贵,不过他的乔迁之喜怕是请不到我亲自去呢。”

李崇啃羊腿的动作都是一顿,随即笑了出来:

“还真是,历来这新科探花任职高也高不过六品去,哪里能劳动我们宋督主亲自去?不过你弟弟策论中不是写的好嘛。

用人夫拘于资格之先后,牵于历任之久近。

朕深以为然,这一届挑出来的前三甲,我都不想着他们先去翰林院,现在我手上正缺人,没的功夫给他们去翰林编书修书,许安我想让他去户部跟着韩维。”

宋离知道李崇意在改革,日后盐税,河道都需要人,从户部开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尤其韩维此人确实是个实干之人,也是在最一开始便入了李崇眼的人,想来这个去处李崇已经思虑良久,想到自己日后的打算,倒也安心。

宋离身子不好只喝了一杯清酒,倒是李崇在他这里一会儿尝尝桃花酿一会儿试试那个仙人醉的,喝了好几种,给自己喝晕了,天色也晚了明日没有朝会,他便纵着李崇宿到了自己府中。

李崇酒量其实很好,只是这个身体的酒量一般,而且喝的杂了些,这才晕乎着犯困,宋离着人扶抱着他进去,废了一番功夫给他洗漱才让人躺下。

他坐在榻边瞧着那个喝多了很好哄,呼呼睡着的人眼底温润间也带了两分不舍,抬手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

这才起身到了外间,张冲早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去书房说吧。”

宋离到了书房招呼这张冲也坐下,沏了一壶热茶:

“府里的帐拢的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张冲其实并未一直陪在他身边,李崇之前给了张冲能够自由进出宫的手令,所以早在大半月前,他吩咐冯吉将眼线暗探从直廷司摘出来之时,便同时让张冲回府理好这些年府中的账册。

“已经都理的差不多了,这些年收的各地官员的孝敬,贺礼,宫中的赏赐,除了暗中为赈灾花出去的还有给安哥的府中剩不少呢,各地店铺,田产也一一打理清楚了,督主怎么忽然想起来理这些了?”

张冲在他的身边伺候多年,算是非常了解宋离的人了,这些日子他就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定,冯吉那边的消息他也是打听的到的,他总是隐隐感觉宋离是在做些什么准备,而且有意在瞒着陛下。

想到如今在隔壁安睡的人他心里头也不安,那毕竟是皇帝啊,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如今事事依从,难保来日不会有什么变故,君恩难测,难道是督主在暗中做什么准备?

宋离微微仰首,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今周家平反,安儿高中,都无需我再操心了,原本想着到了此刻我便可以做那最后一件事儿了,只是如今颇多变故,清撤直廷司这才押后了些,但是这直廷司终是不能留的,而宋离这个人也当随着直廷司的瓦解认罪伏诛。”

他的话音刚落下,书房的门便忽然被大力地推开,惊的二人瞬间转头,此刻能毫发无损出现在门口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李崇的脸还有些涨红,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气的。

他大步流星地进来,眼睛通红像是要喷火,他眼睛看都没看张冲一下便直接开口:

“你出去,朕有话和督主说。”

张冲一脸忐忑不安,却又不能违逆圣旨,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宋离瞧着他的样子,抬手去拉他的手臂,言语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润: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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