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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当真被他牵连,实在太过于可惜,他不由远远地看?了一眼秦念的方向。

至于他自己,从得罪朝中大势之后,已经必死无疑。

新政此时若是不能推行,但只要?被他提了出来?,便?会有无数后来?者再次提出来?。这世上?敢于革新的人,不可能只有谢含之一人。

他面?色不变,只道:“你连你母亲与阿弟都要?舍弃了吗?一旦牵连到她们……”

果然,少女轻颤一下。

但随即,她便?抬起眼。

毫不遮掩地瞪了他一眼。

她抓住他的袖口,却又忽然紧张起来?。

谢敛不明所以,以为戳到她痛处了,正欲换一种温和的方式逼她回?头。

但少女低垂长睫扑簌,细碎的水珠溅落在她带着绒毛的脸颊上?,透着水盈盈的光彩。她飞快抬起头,看?着他的衣襟,尽量镇静地问道:

“谢大人,你愿意?娶我?吗?”

谢敛脑子?空白了一瞬,不得已看?她。

女郎水濛濛的眼底透着难言的羞怯,她仿佛随时就要?掩面?躲开?,却又固执地抿唇看?他。在他的目光下,少女苍白的肌肤泛起薄红,连眼尾都晕开?血色。

他几乎溃不成军。

谢敛浑身僵硬,狼狈地想避开?目光,却又怕她难过。

短短数息之间,他便?理清了宋矜为何这么说。她竟然不惜以玉石俱焚的姿态,投身入这场风波里,想要?借此来?救他。

他应当拒绝。

但他无法直接拒绝。

“阻拦圣意?,宋娘子?好大的胆子?!”

何镂先一步前来?,他话音落地,身后跟随的官兵立即上?前。

不仅如此,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宋矜看?过来?。

京都人尽皆知。

谢敛之所以平步青云,原因不过是对阁老宋敬衍的一纸弹劾。

底下的议论声变得更大了些,谴责的对象却从谢敛,变成了被宋敬衍的女儿……眼前亲近罪臣谢敛的宋矜。

宋矜眸色不变,脸色却越发白了。

何镂见状,哼笑?一声,高高在上?瞥了谢敛一眼,有意?吓唬她道:“若是怕了,宋娘子?还是即刻离开?,别真和罪囚扯上?关?系……”

“我?与谢敛早有婚约,本就是千丝万缕的关?系。”

何镂一愣。

不仅是他一愣,就连神情有些愣怔的谢敛,都瞳仁微震看?向她。

此时提出婚约,恐怕……

“虽然尚未婚配,但婚盟既成,便?不可再背弃。

“我?与他,生死同。”

喧哗声更大了,何镂紧紧盯着她。

片晌,他扯着嘴角冷笑?起来?,几步要?逼上?前去?,“宋矜,宋沅娘……你可真是,真是懂得如何羞辱本官……怎么,一个罪无可赦的贱奴也……”

宋矜面?色惨白,她连嗓音都是颤的,被气恼的何镂逼得节节后退。

直到此刻,彻底无法反悔。

“何大人慎言。”

“言语轻薄、举止浮浪,恐遭人弹劾……况乎今日,大人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

一道嗓音在她身后,徐徐响起。带着哑意?,却如往日般冷冽,轻而易举拿捏到旁人的七寸,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慑。

果然,何镂沉默下来?,阴恻恻不语。

但面?色仍旧阴沉。

谢敛找她颔首,蹙眉低咳时,唇边溢出丝丝缕缕的血丝。

宋矜听话矮身在他面?前,等他说话。

或是如往日一般,再满面?寒霜,想方设法让她离开?。但宋矜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就是把脸丢尽,她此时此刻都觉得不过如此。

于是她恹恹地垂着头,握紧了腰间玉珏。

这是她的证据。

连谢敛都无法反驳的证据。

宋矜如此想着,心脏跳得越发激烈,令她顿时间头晕目眩。

“傅家的人定然会来?,只是恐怕要?些时候。”

“我?不会死,别怕。”

谢敛语调平静,带着近乎克制的温和。

宋矜猛地抬起脸,对方微怔过后,乌黑如墨池的眸子?浮现安抚的情绪。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他轻轻搭在她的衣袖上?,给予她宽慰。

她鼻尖一酸,脑海里演算的该如何反驳他不承认婚约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宋矜恍然觉得自己多么孤注一掷。

谢敛却只抬起脸,轻叹一声。

他眉宇间仍有嶙峋风骨,眸光转而明亮锐利,如藏锋初见刃的刀。

“子?琢,我?曾说过,皇陵案的案卷不可出纰漏……”他依旧是遍身褴褛,伤痕淋漓,眼底却又恢复了往日的锋芒,“我?既然是弃子?,安会不埋线?你大可以在今日试试,一并与我?做弃子?。”

宋矜立在潇潇风雨中,三月春风掠过柳梢,吹拂过她额心细汗。

有子?规声声,犹如泣血。

她看?向身后的谢敛,谢敛亦抬眼看?她。

他端坐在那,只一眼,仿佛又是春雨中撑伞而来?的绯衣官服郎君,带着高人一等的金贵倨傲。抬手之间,翻云覆雨,无人敢在他面?前置喙。

宋矜轻轻松了口气。

不等僵冷着脸的何镂作答,远处传来?喧哗,是傅首辅家的家仆赶车而来?。

所有人都看?向傅家的车架,唯有谢敛仍旧看?着她,眸色内敛深沉。

略有无奈似的,低声道:“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