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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言说再等等,是怀疑这出戏的真假。

老实说。

他并不信师昭和顾让会在一起。

清言的眸子清冷而沉凝,幽凉的目光如同碎冰,分毫不差地盯着交缠恩爱的两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收眼底。

“顾让,你真的喜欢我吗?”师昭的嗓音十分轻柔,仿佛是在撒娇。

那少年大笑,理所当然道:“当然!小爷从来不随便喜欢一个人,说喜欢就是认真的。”

“那……有多喜欢?”

“能娶你。”

少女吃吃地笑,却说:“娶?单是给个名分,可远远不够。”

“哦?”少年扬眉,“那卿卿还待如何?”

卿卿……

蔺扬头皮发麻,被那两人的打情骂俏刺激得浑身别扭:“我说,这不合适吧?你就这么盯着人家小情侣,已经一炷香了……”

清言伫立在黑暗之中,背影锋利笔直,巍然不动。

仍然盯着他们一动不动。

眸底情绪不明。

“你若待不下去,可以先走。”

蔺扬扶额:“我也想走,但这主意是我们一起提的,我们得一起回去向你师尊复命吧?”

清言侧颜冷漠,不为所动:“那你就呆着。”

蔺扬:“……”

清言虽然不能完全看透师昭,但以他与她屡次交锋的经验,师昭在他眼里,并不像一个会为了情爱半夜来禁地幽会之人。

迟迟不走。

会不会有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她的脚下?

事实上,清言也猜得很对。

师昭背靠着树干,手指从衣袖地下抓着顾让,在他掌心里写下四个字:到、底、是、谁?

顾让也在她掌心写:我、不、知、道。

师昭:“……”

她又瞪了顾让一眼。

师昭想了想,又写道:脚、下、的、尸、骨、怎、么、办?

顾让回:只、要、我、们、不、走,他、们、就、挖、不、了……

得了。

要硬捱了。

孤男寡女荒郊野岭,这一出戏太难演了。

师昭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比起被发现尸骨,现在这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被魔神大人知道她与顾让如此亲密……一旦引起魔神的怒火,她可能会直接完蛋。

只能来硬的。

是他们逼她的,既然他们不仁,就莫要怪她拖延下去。

师昭的手指下挪,握住了玉简,与此同时,顾让也抓住了自己的玉简,对她做口型:“只能一搏。”

玉简的光很亮。

但在两重衣袖的遮掩下,在黑暗中并不明显。

顾让以神识催动玉简,吩咐几个弟子陆陆续续赶来禁地——既然他们是想引蛇出洞,那便多几条蛇好了。

在人脉之上,无人能比得过顾让。

月下,这素来玩世不恭的少年睫毛微垂,面色极为认真,师昭静静看着,不知他在做什么,只觉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说:“再忍忍。”

看着少女眉眼之间的躁郁之色,顾让忽然笑起来,双眸粲然如星,“不如随便说说什么。”

“……”

师昭不搭理他。

顾让自讨没趣,也不恼,忽然叫了她一声,“哎,师昭。”

“你之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师昭抬眼,“你才知道?”

“……”顾让一怔,神色有些尴尬僵硬,抿唇道:“我知道是我之前不对……我不该欺负你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背后都嘲笑你,我那时看你老是一声不吭,就也忍不住……欺负你。”

虽然他没关过她,也没动手打过女人。

但那些冷嘲热讽孤立排挤,的确也让她哭了许多回。

她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怎么折腾都是那副隐忍怯弱的样子,顾让生性张扬,在修仙界几乎见不着如此怯懦的人,她越忍,他越想看她维持不住隐忍哭出来的样子。

忍到极致,终于爆发。

所以,即便师昭在他眼前杀了南奕,推了师窈,害了叶鸾,甚至还做过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事,他也很难像别人那样一昧地苛责她。

她对他发脾气,他也甚少计较。

甚至在调查她生辰的过程中,知晓了她的过去之后,顾让是歉疚后悔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欺负她??

顾让真不明白。

师昭瞳底一暗:“你确定要提这个吗?”

顾让也不想提不愉快的事,但这也是他很久以来的心结,既然提了,他也想说清楚。

“对不起。”

郑重的三个字。

师昭抬眼,眸底倒映着着破碎的月光,顾让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又缓缓说了一遍:“对不起,师昭。”

“如果可以……”他嗓音渐渐低沉下去,又凑近一分,“我希望我可以弥补你。”

师昭偏过头,“不需要。”

早就已经不需要了……

如果是前世,或是再早一点点,不管是谁,就算是欺负过她的人,只要有人肯对她好,她就愿意接受。

顾让的唇色有些发白,幽黑的眸子静静流淌着一层浮动的光,沉默地注视她许久,没有开口。

在他快要被风干成一座沉默的石像时,师昭才听到他有些干哑的声音:“好,没关系,至少之后,我会保护你。”

就像今夜。

这四周树影晃动,穿梭而至的风越来越剧烈,从四面八方拍打着他们,卷起长发和衣袍不住地翻飞。顾让用后背挡住风,这已经是他和师昭靠得最近的距离,再近一点点,眼前的女孩都会生气。

他不想让她生气。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而另一边,不断地有弟子闯入禁地,有大半夜来采灵草的,也有和他们一样来“幽会”的,更有甚者,说自己白日路过时丢失了随身携带的传家宝,过来找的。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后山,突然就热闹起来。

埋伏在暗处的人被惊动,场面登时混乱起来,蔺扬收到其他弟子传讯,抬眼对清言道:“我听说其他地方也乱了,我们真的打草惊蛇了,现在该撤了。”

见清言还盯着师昭顾让不语,蔺扬又说:“试探师昭来日方长,他们应当不知道是我们传出的消息,当务之急是别被他们察觉,否则日后便步步维艰,救出窈儿的事也会被影响。”

清言垂眼,“我知道。”

他握着身侧的剑,缓缓后退一步,转身离开这里。

等周围彻底无人之后,顾让和师昭才结束了演戏,两人都没有说话,顾让低头去开启地面上的结界,看着师昭将化尸药水滴入泥土之中,很快这片土地之上便冒出丝丝白烟,被风吹散。

南奕的尸骨被销毁了。

师昭只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甚至没有去看顾让的神情,便转身离开。

等师昭和顾让都走后,这后山煞为空旷宁静,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道少年身形,他似乎是才复命归来,气息有些不均匀,却还是执着地走到了师昭方才站立的地方。

清言闭目,仔细回忆了师昭最初的站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一块看似毫不起眼的土地之上。

就是这里。

他缓缓蹲下,指尖触碰到土地,以灵力将这些泥土扫开。

逐渐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骸骨。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少年眉头皱得死紧,就在他起身决定离开之时,余光中忽然掠过泥土中一个隐约凸起的白色物件。

这是什么?

清言迅速下蹲,刨开泥土,那东西便露出原貌。

是一根龙骨。

一根另一端被熔化,仅剩的一点属于白龙的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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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昭回到住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洗去顾让的气味。

她将全身浸在浴桶里,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闭上双眸,脑海中迅速闪过今夜的一幕幕,直觉告诉她,能在背后暗算她的事,一定和主角团有关。

除了主角团,这本书中还有谁能屡次和她作对?

虽然他们隐藏得很好。

师昭从水中抬手,从悬挂在一边的衣衫中取出储物袋,拿出装着化尸水的瓷瓶,在掌心轻轻晃了晃。

——里面有水声。

可见,她并没有倒干净。

如果背后之人是清言,他就算暂时离开,肯定会回到那里重新挖掘。

她便赌那是清言。

故意少倒一些化尸水,残留些许残骨,她就是要给清言这个机会,让他发现不对。

就在此时,紧闭的窗户突然大开。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了进来。

风中混着丝丝黑气,带着点点金光,在少女身后渐渐凝聚着青年的模样,隽秀矜贵的眉目,白得渗人的脸,黑发垂落在鬓边,他微微附身,去嗅少女发间的香气。

“咚。”

在他靠近刹那,少女整个人沉入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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