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书屋mfshuwu.com

初入官场,每个人都有一腔抱负,难免人心浮躁。

霍凌提前跟他打声招呼,也是怕他急功近利,如果觉得被天子看中就能一步登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孙元熙明白陛下和霍将军的深意,只道:“在下明白,在最底层做事,又何尝不是在磨练心性?请将军替在下转告陛下,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能进六部做事,便是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当孙元熙得知自己只有从九品时,他面色毫无变化,仅仅只是磕头谢恩。

但其他人便心思各异了。

前三甲跪在殿中,皆心思各异,有进士自恃家室心生轻蔑,更加看不起孙元熙;有人认为这孙元熙能进六部做事,至少还有用处,还有人只能等吏部铨选,此刻更加忐忑不安。

上方,姜青姝微微一笑,仿佛已经洞悉了他们所有人的心思。

她念到了今日要封的最后一人。

“赐裴朔——”

她微微抬眼,目光穿透旒帘,伏跪在下方抬头的男子恰在此时抬头看来。

一刹那。

目光相撞。

果然,这个长得也好看。

希望他能禁得住考验。

姜青姝红唇一弯,不紧不慢道:“……赐裴朔刑部司员外郎一职。”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裴朔也微微一怔。

姜青姝说:“退下罢。”

——她就是要给裴朔最显眼的官位,既然这个人政略忠诚全满,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大用处,又能抗住多少压力。

有御史觉得这样安排太过于荒谬,出列谏言:“陛下,这裴朔不过区区末等,如此提拔,实在有些偏颇,还请陛下三思。”

其实这些进士有一部分家世好的学子,无须在及第之后拉拢,从一开始进入国子监开始,便作为同窗和部分阁老的门生而暗暗有了派系,极少数没有的人里面,就有一个裴朔。

他们当然要反对了。

姜青姝但笑不语。

御史中丞宋覃立刻出列,自从上次寻芳楼事件之后,他就隐隐开始倒向女帝,此刻扬声反驳道:“员外郎不过从六品,正好有一个职缺,虽说的确提拔过度,但朝中没有任何一个规定命令说了不可如此。”

那出来的谏言的御史无言以对,看向周围,希望能有个帮手出来附议。

谁知,太傅谢临微微皱眉,本欲阻拦,但一想到前几日的事,倒也只是叹了口气,不曾多言。

谢安韫也没有动。

张瑾垂袖而立,神色冷漠,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气氛过于安静。

甚至安静得近乎诡异。

那御史站不住了,只好连忙道:“是,是臣欠缺考虑。”姜青姝淡淡拂袖,示意他回位置,随后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以朝中重臣为先,那些进士等众大臣出宫之后,也陆续出宫去了。

谢安韫却留了下来。

他私下见女帝,自然是做不到的,薛兆拦在姜青姝面前,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谢安韫,沉声道:“谢大人,您现在该出宫了。”

谢安韫的目光却越过薛兆,直直盯着姜青姝。

姜青姝懒洋洋地站在华盖下,掩袖打着哈欠,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薛兆,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藏兵器,若没有的话,便让他过来罢。”

谢安韫眼睛微微一眯,倒是不紧不慢地张开双臂。

薛兆低声道了句“得罪”,上前去探他衣襟袖口,一点点顺着往外捋,检查得非常仔细,片刻之后他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安韫缓步上前。

他轻嘲道:“陛下还真是谨慎啊,就这么怕臣刺杀你吗?”

“自然。”她微笑道:“虽说朕上回也不想让太傅打谢卿,但谢卿终究是因为朕挨了那顿打,朕又不能保证谢卿的人品,万一卿记仇呢?”

“臣的确记仇,不过臣记谁的仇,都不会记陛下的仇。”

“是么。”

“当然。”

他微微倾身,挡住她面上照过来的阳光,望着那双上挑的漂亮眼睛,压低声音说:“臣上次差点就得到陛下了,可惜被人打搅,真是太遗憾了,为此挨一顿打又算得了什么呢?日后若有机会,臣甚至还想再好好弥补一下遗憾呢。”

他又开始了。

看来那一顿打还不够疼。

姜青姝心道你就非要生孩子是吧,一次没成功还想来。

他真这么想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赏他一个种,现代女性怀胎十月休产假就面对职场危机,他想体会一下这种艰难的处境,她当然要成全了。

等他生完孩子再想回朝廷,朝堂可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她也不亏。

她无非爽一次,就能让他痛苦十个月。

如果能去父留子那就更好了。

姜青姝非常恶劣地想着,眼睛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突然抬起手来,轻笑着用食指戳他胸膛,“也不是不行啊,不过谢卿和君后不一样,你可是没有名分的。”

“名分?”

他冷笑说:“当初若不是臣不愿意,岂能轮得上赵玉珩。”

她看着他,亦是冷笑。

谢安韫比她高很多。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明明纤细弱小却气场雍容的女帝,发现她真真是不一样了。

他早该觉得的。

那日她在谢太妃那里杖毙宫人,他就应该察觉到,这个女帝不一样了。

原本的那个女帝懦弱、胆小、徒有善良,禁不起恐吓,眼睛里时时刻刻都有愤怒和想反抗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底气付出行动,谢安韫只需杀她身边几个宫婢,就能让她因为害怕连累身边人而不敢乱来。

这样的帝王,怎么能成事呢?

谢安韫不知道,原先那个女帝纵使因为过于善良而能力不足,但也会因为国破而绝然自尽,再温柔软弱的人被逼到极限时,都有决绝的一面。

其实眼前的姜青姝也是。

她又不是真的古人,仅仅只是玩个游戏而已,刚穿越过来时也很崩溃绝望,只不过作为经历过一些工作上的勾心斗角以及各种打压的社畜,姜青姝的抗压能力一向很好。

有些事只能自己在内心调节,没有人会救自己。

她深谙此理。

姜青姝眼尾弧度冷峭,轻蔑道:“那是你自己不要,现在后悔了也没有用,给了别人的东西,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况且你就算想要——”

她戳着他的那根手指微微用力,把他推得往后一步,“——也已经不配了。”

谢安韫心底猛地一悸。

他目光急遽涌动,仿佛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猛地闭了闭眼睛,袖中的手越攥越紧,眼尾甚至微微泛红。

像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这一刹那,姜青姝甚至觉得他恨不得把自己撕碎,如果现在他们转换一下身份,她估计拿的就是虐文女主剧本,要被他折磨到死。

可惜。

姜青姝目光平静,转身道:“摆驾,去凤宁宫。”

她正要离开,身后的人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姜青姝微微偏头,侧脸冷峭,“谢安韫,你真是放肆!”

谢安韫却有些扭曲地笑着,固执地说:“臣不喜欢别的公主,只喜欢陛下,如果陛下当年不是皇太女的话,臣或许会和陛下在一起。”

他居然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青姝发现他真是个恋爱脑,她冷漠地盯他一眼,嘲讽道:“若是朕嫁了你,焉知不会和王家六娘一样,活成一个牌位?”

谢安韫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他想解释说王娘子不是他杀的,那不过是他让王楷散播的谣言。

他的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解释,因为他也想起来了,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的确就是这样心狠手辣、连杀妻都毫不犹豫的人。

连她也这么认为。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眸底涌动着碎光,“可是陛下跟别人不一样,臣就算手染鲜血,也不舍得……”

姜青姝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她猛地抽出手,沉声道:“薛兆!”

薛兆迅速上前,横剑挡在他们之间。

姜青姝背对着谢安韫,冷淡道:“谢尚书,若有国事上奏中书省,自有审议,日后如无必要,不必见朕。”

说完,她将手臂搭在秋月手上,在宫人侍卫的簇拥下离开。

留谢安韫站在原地,神色晦暗。

——

新科进士走马上任,很快,国家数值就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波动。

姜青姝查看了现在的国家概况:

【皇权26,稳定度65,治安50,民心69,兵力50,生产力34,国库293万两,岁入302万两,岁出362万两】

总体上变动不大,只有一些数据发生了10以内的上涨。

皇权比之前高了,之前可是15的,稳定度和民心也上升了一点,生产力和岁入没有什么变化,岁出减少了18万两。

这个岁出减少,多半是因为张瑾近日在裁撤军权,让军费减了。

前面提过,之前张瑾和谢安韫、以及户部尚书崔令之一同上奏,主张削减神策军及节度使曹裕手中兵权,当时她没有能力反对,认为张瑾主要是针对和神策军关系密切的赵家。

但现在一看岁出,的确军费是减了不少,稳定度也上升了5。

虽然国库还是入不敷出。

姜青姝也很想着急,快点发展发展生产力,什么改良农作物修河道发展工农商业一条龙,但能推行这些政令的前提是权力在她手中,否则银子拨下去,就会被下面的人瓜分了,根本办不成任何事。

况且,她现在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能完全得到保障。

薛兆是暂时不会对付她了,也不会限制她的行动,这是因为最近张瑾不怎么管她,也乐意看她跟谢安韫斗。

然而她最忌惮的人不是谢安韫,是张瑾。

这个人太懂得怎么置身事外了。

试想一下,就算她解决了崔赵谢王四家,那剩下的朝臣势必要在她和张瑾之间站队,张瑾的影响力还会进一步涨,她根本控制不住,到时候连找一个制衡他的都做不到。

到底要怎么削张瑾?

自古以来,分割相权都是很多皇帝要考虑的事,有些朝代甚至为了君权集中而不设宰相,而本朝和唐代很像,宰相数量有七八个都不夸张,也属于一种变相的多人共同理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