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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现周管家也在。

少年飞快收手,眼睛却还巴巴地追随着少女的背影,抬脚飞快地追了上去。

……

姜青姝知道张瑜会追着她。

他总是这么热情,像一只见了人就会摇尾巴的小狗,毛茸茸暖呼呼的,恨不得扑到她的身上来,只要看见他,她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他可比他哥哥讨喜多了。

她随意在曲径幽深的张府中走着,终于在偏僻院落一角被他追上,少年把她堵在一簇花从后,手臂撑在她身边,白鸽展翅重檐屋角,灿烂花影交织着青藤花架,虚虚掩映着二人身影。

少年忍不住凑近,压抑着紧张的呼吸。

她仰头望着他,伸手拨开他挡着眼睛的碎发,嗓音清亮地问:“怎么?你这是要亲我呀?”

他耳根红了一下。

“不亲。”

他不太好意思亲她。

上次在河边抱了她,他就好几晚睡不着了,夜间一闭上眼睛,就老是禁不住回想起那夜。

这要是亲了……

少年克制地抿唇,喉结滚动,轻声道:“我就想……看看你。”

好好地看一看。

那一夜,他看得不够,他还想再多看一看,看看他喜欢的人。

他微微低头,额头快要贴上,又密又长的睫毛扫在她的睫羽间,惹得她也轻轻扑簌了两下,一双剪水双瞳明媚澄亮,倒映着他的脸。

凑这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颊上软软的绒毛,绞着发带的辫子落在颈后,无端有些娇憨活泼。

七娘真好看,什么打扮都好看。

他喉结动了动,小声说:“我……其实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嗯?”她疑惑:“那为什么不拿出来?”

“因为……”

她送他那么名贵的宝剑,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了。

送心上人的礼物,一定要用心,要郑重,不可以敷衍,他原本以为他足够用心了,但如今一比,只觉得那小木雕配不上眼前的七娘。

“因为那个不太好,我想送更好的给你,送世上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凑近,像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她痒得一缩脑袋,好笑地望着他,“我不嫌弃。”

若非要等价,他可就送不出礼物了。她那把剑可是当年从私库里拿出来的,是开国女帝当年打天下用的佩剑。

莹雪,音似饮血。

这是一把杀伐之剑。

曾征战天下,抵挡千军万马,镇守数座城池,换得天下百年安定。

后面几任女帝再也不曾御驾亲征过,这把剑曾被第二任女帝赠予平北大将军,后来将军战死,埋骨沙场,这把佩剑至此被封存百年,再也未曾见过天日了,早已成为传说之中的剑。

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她把这把剑拿出来时,秋月还跪着劝谏她很久,说这把剑于国意义太重,不宜送人。

但她却不以为然。

“朕以为,剑无贵贱,当配正直侠义之人。”

阿奚当得起。

“那也不行。”

眼前,张瑜认真地摇头:“不能随便送,我要给七娘最好的。”

少年固执得很,虽然他还没想好,到底什么对七娘来说是最好的。

可事实是,满足一个女子容易,满足一个帝王却是很难的,她笑而不语,抬手想帮他拢去碎发,却被他抓住手腕,乌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瞧的。

但就是瞧不够。

姜青姝被他堵在角落里,四面都逃不掉,就被他这样认真地看着。

气氛忽然很安静。

日光投落的花影撒落在少年肩上,风中花香四散,雀鸟声欢快起伏。

平时无人敢直视她,但总有那么些个狂悖之徒,胆敢盯着她看。

譬如上朝之时的谢安韫,望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活剥了她的皮;张瑾平时不会正眼看她,但凡直视她,都是带着凌厉的压迫感;赵玉珩则是温柔与安抚,像是怕吓着她。

但阿奚,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喜欢,是无关于任何身份和地位的喜欢。

“七娘。”

“嗯?”

“你也叫我一声,我想听。”

“阿奚。”

“再叫一声。”

“阿奚,阿奚。”她捏了捏他红透的耳朵尖,凑过去喊:“阿——奚——”

“哈哈哈,够了七娘。”

他被她呼出来的气吹得痒,伸手挠挠耳朵,漂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情不自禁地蹭她额角,见她没生气,又压低声音说:“……好喜欢你。”

……

张府厨房里熬的药和药粥已经送去了书房。

药已经被喝完,另外两碗药粥已经放了很久,快要冷了。张瑾静立在案前练字,听到下人过来回报:“郎主,小郎君追着那小娘子,两人在杏园里……奴也不好打搅他们。”

张瑾笔尖一顿,淡淡道:“在干什么?”

“两人躲在角落的花丛后,似乎是……抱在一起。”

“多久了?”

“得有……半个时辰了吧。”

“去知会一下,莫要耽搁太晚。”

“是。”

侍从转身离去。

张瑾神色冷漠,继续落笔,但因悬臂过久,狼毫积聚的墨珠甫一落纸,便成了一滩晕坏的墨迹,尤为刺眼。

这副字毁了。

他搁了笔,盯着那字半晌,面无表情地撕碎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