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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皇帝和君后的人各自都明白,帝后平时各过各的时,都很是冷静通透。女帝从容威严,君后矜持清冷,皆不像耽于情爱之人,然而他们一凑在一起,气氛就变得如此温馨和谐。

便是周围的人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暖意。

霍元瑶端着刚温好的热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顿了顿,看向赵玉珩,小声唤。

“殿下……”

女帝动了动,似乎是要睁开眼抬头,赵玉珩手掌轻轻一拨,又将她要抬起的小脑袋摁了回去,示意她不必理会。

“放在一边吧。”他对霍元瑶说。

霍元瑶应了一声,把茶水放在这车驾中的案几上。

她悄悄观察着陛下双眸微阖的样子,好似一只正在打盹的幼虎,收敛了令人畏惧的爪子和牙齿,只剩慵懒无害。

会让人忘记,这是一只将长成的猛兽。

而那抚摸猛虎之人,身陷危险而不自知,亦不怕被咬断手的危险,依然温柔地抚着身侧的人,毫无防备。

霍元瑶心里微叹,复又站起了身,展目望向帝王车驾外。

疏影婆娑,郊外莺飞草长,满山林木潇潇伫立,放眼望去,倒有几分自由的滋味了。

这处的草木,让霍元瑶想起多年前赵表兄在山间的那个小别院,那时她还小,时常跟着阿兄一起去那里找赵表兄,那时,在尚且稚嫩的她眼里,表兄就是山间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她问阿兄:“表兄为什么不待在府邸里,而是总跑到这种地方隐居?”

大妹妹两岁的霍凌小将军故作老成,告诉她道:“因为表兄身体不好,郎中说了,人只有一直在让自己开心的地方才能健健康康的,表兄他喜欢这里,住在这里就会一直平平安安的。”

与之相反,被朱红宫墙约束,便会被活活困死。

霍元瑶想,表兄要是始终能如今日这般自由自在,不回到那个沉闷压抑的地方就好了。

但这只能是奢望。

一国君后,永远不可能自由。

……

路上约莫耗费了足足快一日,抵达南苑后,所有人都开始安营休整。

南苑风景秀致,战马士兵停留在四面八方,微风拂面,云上月隐,偶有风扫树叶、马蹄踏地、铁甲金属碰撞之声传来,手握兵器的卫士四处巡逻,脚步声整齐肃穆。

姜青姝换了身玄色帝王便服,缓步行走,沿途巡逻将士看见天子迎面而来,纷纷垂首行礼。

“末将叩见陛下!”

她随意拂袖,示意他们免礼,神色平淡地望着远方,就着四面帐外的火光,慢悠悠闲庭信步。

姚启和裴朔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姚启低声说:“臣已操练好甲士,又自作主张,自牧监借了三千匹战马来,抛弃仪仗马甲,头面、脖颈处最易受伤,马铠所用细鳞甲为朔北军所用制式,着重防止弓矢等利器打击,其余部位则弃铁甲换皮甲,以图作战时轻便灵活持久。”

裴朔拢着袖子,慢悠悠行走在夜风中,闻言朗声笑道:“姚将军不愧是当年朔北军中猛将,想法很好,仪仗铁甲固然威严庄重,适合这次秋猎演兵之用,但战事未歇,宜弃形式上的奢靡,一切当以实用为先。”

姚启扯了扯唇角,“裴大人谬赞,镇守边关,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

“哦?”

姚启沉声道:“骑兵作战,战马的耐力体格速度才是决定战事成败的关键,不过那时,边关战马消耗极大,很多时候也只能用些孱弱病马,远不如陛下提供的上等马匹。”

他说着一顿,又看向陛下的背影,道:“如今臣得陛下赏识,得此机会,一定好好施展一二。”

他也已经研究好了地势。

如果这一次谢安韫敢反,他仅凭这蛰伏的三千骑兵,就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裴朔继续代天子问:“南苑四周林木众多,姚将军可已熟悉地形?”

姚启道:“臣提前来了三日,已经悉数了如指掌,只是……有一面的山林连接着山谷,那山谷极深,视线被遮蔽,极其容易迷路,为了防止有人狩猎时追踪猎物误入深处不得出,有一部分路已被禁军封锁,臣以为这里或许有些门道。”

裴朔沉吟道:“里面易设伏兵。”

“对。”

姚启说:“所以,如果要在秋猎时下手,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臣命二十名擅凫水的兵士游南面湖泊,意外发现这水路也通向山谷内一处隐蔽之地,对方完全从水路绕开禁军封锁,早早潜入其中,伺机动手。”

到时候狩猎有什么意外,谁也料不准。

裴朔抚着下巴,陷入沉思,片刻后道:“这次负责护卫秋狩安全的是赵大将军。”

神策军大将军,赵德成。

谢党这次如果要反,如果得手,皇帝遇刺或重伤,他们就会把帽子反扣给赵氏,说他们护卫天子不利,在混乱之中没能保护好皇帝。

裴朔说:“臣以为,陛下不如将计就计。”

他们正好走到了僻静无人处,随后,裴朔就低声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姜青姝停下转身,望着眼前一文一武二位臣子,微微笑道:“朕相信姚卿的能力。”她看向裴朔:“裴卿稳重善谋,有你在身边,朕也倍感安心。”

裴朔望着眼前的女帝,乌眸微微一弯。

姜青姝与他们又聊了片刻,又召了赵德成前来,先是与他随便聊了聊,随后问他这南苑周围的布防情况。

赵德成道:“陛下放心,臣把守极为周密,安排了一日十二班次四十队士兵的巡逻,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姜青姝审视着他,负手淡淡说:“东南面的山谷……赵卿可有加派人手?”

赵德成不假思索道:“臣往里面增了五千人。”

其实好端端的,没必要往山谷加派这么多人,除非是察觉了异动,赵德成一开口,姜青姝就猜到他大概是听了谁的安排——赵玉珩果然也察觉到了谢党的异常。

所以……

他这次执意与她一起来秋猎,还是因为担心她吗?

她这边做了一些安排,张瑾那边也做了安排,并亲自坐镇京城防止生变,而赵玉珩呢?他又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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