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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瑾这样的人,就是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通身冷漠肃杀的气场,也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似乎能洞悉一切,看穿任何魑魅魍魉的伪装,令其现形。

少年眼睫低垂。

似乎被吓到了,一直悄悄往姜青姝身后躲。

姜青姝察觉到了灼钰的小动作,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张瑾整天摆着张冷淡禁欲、目空一切的脸,一冷脸就活像是班主任在盯着学生,任谁心里都会发憷。

就连她,刚穿越的时候也怕他。

灼钰怕,倒也正常。

她本来态度松散随意,看到张瑾,倒是稍微认真起来,出声问道:“司空来找朕,是有要紧政事吗?”

“是。”

张瑾很快便收回目光,似乎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小的侍衣,黑瞳倒映着女帝的身影,淡哂道:“北方有最新军报传来,臣正要找陛下商议,不知陛下此刻可有空闲?”

姜青姝微微一笑,“朕有空,爱卿等朕片刻。”

“是。”

张瑾再次抬手一拜,侧身让开路来。

姜青姝先带着灼钰进了殿。

她传向昌来,吩咐他给灼钰备些热水和吃食来,向昌躬身仔细听着,小心观察着呆呆傻傻、容色如雪的少年,恭敬道:“臣遵命,陛下放心,臣会照顾好侍衣。”

灼钰还烧得厉害,趁着没人注意再次偷偷揪住她的袖子,怕她跑了,乌瞳湿润地望着她。

“要……要你……”

她没有理会,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得宠的竹君也没能得到帝王的长久陪伴,何况是一个位分低的侍君?

不够。

远远不够。

灼钰等了她好久好久,从第一次被她所救,等了那么久才又进宫见到了她,随后又等了一个月,才得以“侍寝”,如今,又熬完了第三个漫长的月份,才再一次等到她。

距离初遇,已有三月。

这仅是第四面。

别走。

他舍不得。

那么,要站在什么位置,拥有什么样的份量,才可以让帝王多陪陪自己?

即使不舍至极,灼钰也只能小心地隐藏阴暗的贪婪渴望,一步步来,不能被她发现,万一吓着她怎么办。

少年攥着衣袖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最终还是松开,朝她露出一个又几分笨拙、却异常乖巧无害的笑容,就像一只摇着尾巴坐在原地,乖乖目送主人离开的小狗。

真乖。

这样漂亮的眉眼,惹得她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好好喝药。”

她说完,起身离开了。

张瑾正站在前堂等候。

周围只有侍卫和宫女,所有人都屏息垂首,保持安静,只有张瑾一人负手伫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在白玉地砖上投落一道凛冽刚直的影子。

等待她的时间,他一直在静静阖眸,想着一些事。

阿奚离开已有两月。

前些日子寄信而来,只有一封,是给他的。

问他好不好,又问她好不好。

那小子为何不直接问她,却只问张瑾,个中原因很简单,就像近乡情怯,越是在乎的人越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是她很伤心,也怕她被困在这皇宫的森严规矩之下,孤单起来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已经两个月了。

当初分离的难过,应该快被时间冲淡了。

少年在信中写:“这两月来,我不在七娘身边,应该没有人再带着她四处闯祸了吧,阿兄应该也没有再和她闹得不愉快了吧。”

“不知道七娘她每天过得开不开心,如果她还是不开心,阿兄可以帮我哄哄她吗?她……最喜欢喝云水楼的桂花醑,可她只喝过两回,她以前悄悄告诉我,这是因为御前的人还有阿兄你都不许她饮酒。阿兄你要是不那样管着七娘,她会自在很多。”

明明人都走了,信里一提起七娘来,还喋喋不休。

他知道兄长喜欢七娘,这样也好,至少比讨厌的好,既然自己没法爱她,那就让这个世上会爱她的人再多一点吧。

那个雪夜里翻身上马的少年,顶着满身风雪头也不回,就再也不打算去争什么了。

桂花醑。

她喜欢这个酒。

张瑾昨夜就去买了。

张司空张大人,朝堂里翻云覆雨的人物、大昭史上最年轻的一品宰辅,破天荒地踏入了全京城最繁华的云水楼。

云水楼里正在饮酒作乐的官员们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云水楼惹官司了?朝廷有什么新风向?有人在云水楼做见不得人的交易惊动了张相?

谁知道张大人只是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坛酒,走了。

众人:“……”

张瑾是从尚书省下值回家的路上,顺道步行去买酒,一路走在街上,他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是最重规矩的人,以前不许她和阿奚喝酒,现在自己却犯了戒。

但阿奚说她喜欢。

罢了,

正好今日有军报,那坛酒放在了中书省衙署里,张瑾方才已经叫梁毫去取了。

还没取来,她就已经出来了。

张瑾看着她在龙椅上落座,神色一如往常,从袖中掏出一封文书,沉声道:“陛下,北方军报。”

她神色一凛。

一侧的侍从连忙过去,接过军报呈过来,姜青姝迅速打开,仔细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神色微微放松,笑道:“曹裕的儿子全部战死,他自己已是穷途末路。”

张瑾道:“军报路上耽搁数日,算算日子,曹裕兵尽粮绝被围困最后一城,此刻或许已被活捉,段将军骁勇,此番连斩漠北三位主将,深入敌营歼灭近八万敌军,臣以为他功不可没。待班师回朝,陛下定要重赏。”

张瑾只提了平北大将军段骁,反而不提赵家军功。

而段骁是边疆守将,镇守边境十几年,手上兵权已经足够,再赏也无非赏些虚衔。

但无论如何,姜青姝登基以来的第一战,算是尘埃落定。

历代帝王要论功业,一看民生改革,二看开疆拓土、定国安邦。

这算是一步不错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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