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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绒被他放到床上, 看着他将被子扯过来裹在她身上,而她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游移。

“我没受伤。”

折竹洞悉她的举止,好笑似的, 抓来她的双手, 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拭她手上沾到的血迹。

“妙旬死了吗?”

商绒乖乖地舒展手掌。

“他与我师父师出同门,杀他哪有那么容易,天砚山草堂里只有他的十数名弟子在,而他在凌霜死后便下山了。”

折竹垂着眼,一边擦拭她的手指, 一边慢悠悠道:“他应该是来找我了。”

“他到底为什么想杀你?”

商绒一直想不明白,妙旬既与妙善师出同门, 又到底有何仇怨, 杀了妙善还不够,竟连折竹这个徒儿也不放过?

“难道,是因为这个匣子?”

商绒说着, 视线一转, 落在枕边的黄金匣子上:“折竹, 这匣子是自小在你身边的吗?”

“嗯。”

折竹淡应一声, “他说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也是我必须要藏好的秘密。”

商绒是第一次听折竹谈及他的母亲, 她轻声道:“你母亲定是一位很美丽的夫人。”

“也许吧。”

折竹扯了扯唇, 满不在乎:“我不曾见过她, 也无法想象她。”

“你母亲的名字呢?你师父也没有告诉你吗?”

商绒望着他。

“鹂娘。”折竹将沾了斑驳血渍的帕子随手往桌上一扔, 纤长的睫毛轻抬起来看她, “他烂醉如泥时, 我曾听他念过这个名字, 大约, 是她吧。”

商绒看着他。

忽然想起山中雪夜,她仓皇出逃,这少年赤足踩雪将她背回。

“这世上多的是有名无姓之人,我便是其中之一。”

耳畔,回荡起那时他所说的这样一句话。

商绒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挣开被子张开双臂朝他接近,然而少年的手指抵在她的额头,阻止了她企图往他怀里钻的举动。

“我才帮你擦干净,怎么又来?”

折竹指向自己衣襟,玄黑的衣料并看不真切其上的血污,“很脏的。”

也不待商绒反应,他起身在箱子里翻找出了新的衣袍来,然后走到屏风后解下腰间的蹀躞带,慢条斯理地脱去身上湿透的衣裳。

天光映于屏风上,细纱后的影子若隐若现,商绒见屏风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脏衣裳往上一抛,她很快撇过脸去。

雨声沙沙的,钻入人心里。

她回头,又偷偷地瞧了一眼。

少年换了雪白宽松的衣袍从屏风后走出,他步履轻盈地朝她走来,在床沿坐下,将她抱进怀里,翘起嘴角,说:“现在可以了。”

商绒在他怀里仰望他的下颌,她忍不住微弯眼睛,抱住他的腰。

——

玉京朝局紧张,满城风雨欲来,近来街上巡查的官兵增多,出入玉京城更要几经盘查。

十二月入冬,天气骤冷。

“公子,据天砚山草堂的道士交代,妙旬的腿疾仍有复发的时候,天气一冷,他的腿疾便越发不好受,但这半月来,属下找遍玉京城的大小药铺,也不见拿这方子去抓药的。”

姜缨手中的药方,正是从天砚山草堂里的道士口中得来的。

“他似乎是在躲什么人。”

姜缨思忖着。

“也许,是云川的人。”

折竹一边朝前走,一边道。

“何以见得?”

姜缨疑惑。

“他们两人在十七年前都去过云川。”

折竹玄黑的衣袂随着他的步履而微荡,“从那以后,妙善在江湖彻底失踪,而妙旬则在一两年后被逐出天机山。”

少年声线慵懒:“天机山功法独步武林,妙旬彼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何以出了云川便开始着了魔似的,不顾门规也要与人切磋武功?”

若非妙旬与人切磋功法时不留余地,手上沾了太多血,他也不会落得个被逐出师门的下场。

“这妙旬似乎是个武痴。”

姜缨开了窍似的,恍然:“难道,他在云川遇到了什么高人,因此受挫,故而性情大变?”

可云川有什么高人?

姜缨脱口而出:“青霜州剑仙程叔白!”

如今程叔白正好在玉京。

程叔白此名如雷贯耳,江湖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他痴迷于剑,一身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他年轻时也曾剑挑江湖,试遍天下武功,但天机山遗世独立,极少参与江湖纷争,门中弟子更是少之又少,只因天机山收徒只讲缘法,不求兴旺。

而今,天机山更是无人了。

程叔白本无机会领教天机山功法,但若当年妙旬曾在云川与他比试过呢?

他若知妙旬如今便在玉京,未必不想再领教一番。

“十五哥不是在找程叔白么?”

折竹淡声道:“正好。”

姜缨正要说些什么,抬眼却见那巷口一片晦暗的光线里似乎立着一个人,那人的影子映在砖墙上,看起来并不挺拔。

“你在此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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