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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荒芜的沙漠,一根草也没有,簪星看到了自己的手,小小的,辫子从胸口垂下来——她变成了徐豆娘。

簪星——或者说徐豆娘在沙漠里慢慢地走着,她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记不清日子,久到包袱中已经没有了食物和清水,她还在走,是因为她想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片沙漠,也不知道走出这片沙漠还要多久,她感到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一到夜里,她就躲在沙丘后面睡觉,等昼日一出,又背着包袱出发。

像一只迷失在荒漠中的动物。

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黄昏来临,她又饿又渴,和衣躺在沙丘后,看着暗下来的长空中出现无数闪耀的星辰。一望无际孤独又荒芜的大漠,却拥有世间最热闹的银河。她闭上眼,隐隐约约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她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徐豆娘想,她想要回到很多年前,她还没被卖到富户家做丫头前,那时候阿爹还没有迷恋上赌钱,那时候阿娘还在,如这样的夏日,她在院子里踢完毽子,一头汗地跨进小屋,阿爹一手给她擦汗,一手从桌上端冰镇过的酸梅汤给她。酸梅汤又酸又甜,一气儿饮下去,舌头都甜津津的。阿爹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举得很高。

她听到那耳边那个声音变得更温柔了,她说:睡吧,睡吧,醒来就好了。

徐豆娘放心地睡过去了。

第一缕日光冲破云层,落在女孩子的脸上,毛茸茸,暖呼呼的。她睁开眼,看见徐福坐在她身边,温和地看着她。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父亲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我们豆娘,都长这么大啦。”

徐豆娘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眼泪流了下来。

父亲牵着她的手,走向了那座沙漠中的城池。那座城池温暖富饶,人人友善,是荒漠中的绿洲。他们定居下来,在这里盖了房子,有了家。

美好得像一个幻梦。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同她幻想中的一切般般无二。

只是,只是......

她真的不知道那是梦吗?

她离家这样久,徐福已经老了,怎还会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他总是给她做毽子,可她早已不是踢毽子的小姑娘。

那些不对劲,那些生活中的不合时宜,像是鞋底里的沙砾,用尖锐时时刻刻提醒着人真实与虚幻,所有的蛛丝马迹,她统统忽略。

幻境,是大妖编织的美梦,有些人是沉醉不知归路,有些人,是清醒地沉沦。

靠着沙丘后的一条小溪,已经干涸了。干涸的痕迹留在地上,提醒着旅人很久之前,这里曾有过一汪清泉。

背靠沙丘的女孩子躺着,再也没有醒来。

簪星猛地睁开眼。

盘花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手里,沙砾全部消失,触手是坚硬的石壁。

幻境破了。

蜃女面色大变,尖声道:“这不可能——”

簪星面色复杂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叹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徐豆娘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那是假的,她知道一切只是幻梦。她知道破败的沙漠里不可能有绿洲,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身边。她知道徐福是假的,巫凡城是假的,父女间温情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还没见到父亲就迷失在沙漠里,她到死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真实是多么残酷,而梦境是多么美好。

所以纵然发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徐豆娘也心甘情愿地活在编织的假象中。

直到遇到了田芳芳。

“我不想伤害田大哥。”徐豆娘苦笑着看着簪星,身体渐渐化为虚无:“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就从我这里结束吧。”

“混账,”蜃女勃然大怒,“你竟然骗我——”她一杖朝徐豆娘劈过去,却在横刺被人拦住。

簪星断为两截的盘花棍挡在她面前。

“现在换我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