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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吉温,吉温若不是被李林甫激得与薛白争功,去查案、去做“虚事”,岂会落得那个下场?远不如杨钊通透、坚定。

薛白往后再如此,杨钊便要与他绝交了。

说着话又等了一会,王鉷亲自来见。

“杨参军给的礼太厚了。”

“年节将至,一点心意,拿不出手的。让王郎中见笑了。”

王鉷在主位上落座,语气转淡,道:“听说右骁卫在杨家别宅拿了些物件,可是真的?”

杨钊一惊,当即惶恐,不敢应声。

他不明白,王鉷是还要他把财物还给杨慎矜不成?收了礼之后再说,扒皮扒惯了,扒到贵妃族兄的头上?

“这……”

“表叔既问我,我得替他问问。若右骁卫中真有人手脚不干净,几样物件还给他便是。”

“是,是。”

杨钊听了,有些疑惑,不敢确定王鉷的意思是什么。

他犹豫着,还是问道:“我听说东宫死士藏在吉温别宅,右相交给王郎中查了,不知可需要人手?”

王鉷笑了笑,看向薛白。

薛白连忙行礼致意。

他虽一句话没说,其实又给王鉷送了桩大礼。

——我不怀疑王家,只怀疑吉温,得去好好查一查吉温。

“也好。”王鉷道:“我遣一人与杨参军同去。”

杨钊大喜,当即明白了王鉷的意思。

随便拿些不值钱的物件还给杨慎矜,宣扬了王鉷的报恩之心。到时杨慎矜再有不满,也与王鉷无关,属于给脸不要脸了。

杨钊则得带着薛白到右骁卫衙门调人,等王鉷差遣。

~~

“裴冕到了吗?”

“已在书房等候阿郎。”

王鉷从前堂转回书房。

书房中,一名身穿深青色官袍的男子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王鉷行礼,唤道:“王公。”

“章甫不必多礼,坐吧。”

王鉷当先在主座上坐了,目光看去,只见裴冕稍等了片刻,才晚一步落坐在胡凳上,不由十分满意。

裴冕,字章甫,时年四十三岁,比王鉷还年长些。

他出身于河东裴氏,世代官宦,门荫入仕便授渭南县尉,初入官场便能任官畿县,身世比王鉷这种高门庶子要高不少。

等到王鉷主管和籴,担任京畿关内采访黜陟使了,他却还只是王鉷手下的判官。

但裴冕处事果断、性格忠勤,更难得的是,从不以高门嫡子的身份轻视王鉷这个庶子,态度谦卑、恭谨。

他还曾在王鉷遇刺时挺身而出,为王鉷挡过一刀……

“东宫死士就藏在我兄弟别宅之中。”王鉷直接问道:“你昨夜去了,可知晓?”

两人为了敛财,做的比这罪大恶极的脏事多了,裴冕听了也没多大反应,慢条斯理地回话。

“王公也知,我住得离二兄那别宅甚近。昨夜,还未到子时吧,二兄遣人来了,说别宅有一老管事过世,夜里得把丧办了,免得白日影响了主家,苦于无人主持。我不敢怠慢,便径直过去。倒也留意到那别宅中的部曲奴仆,个个身材壮硕、神色彪悍。当时却没往那方向想。”

“人到何处去了?”

“趁夜做了法事,送到西南的延平门,只等天明开了城门便送出城安葬,我当时便离开了。”

延平门在长安西南,南衙十六卫在长安东北隅搜了一夜,此时再追查已晚了。

王鉷却不甚关心此事,道:“并非我兄弟勾结东宫,他是被吉温利用了,吉温的别宅昨夜死了人……你可知如何做了?”

裴冕起身,行礼道:“王公放心,我为王公办事,还从未出过差错。”

王鉷点点头,话题忽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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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愈发宠爱贵妃了,此事也给杨钊分润些好处,让他带右骁卫随你去查。”

“喏。”

“右相新养了一条狗,名叫薛白,你坐实了吉温的罪证,给他与罗希奭闻闻。”

王鉷没有发现,裴冕有一个瞬间稍稍愣了一下。

~~

宣阳坊,吉温别宅。

杨钊与薛白站在那封锁的大门前等得哈欠连天,终于听得一声喊。

“来了。”

薛白转头看去,只见罗希奭与一人并肩而来,稍稍愣了一下。

“你不认得那人吧?”

“不认得。”

薛白摇了摇头,脑中想到的是那张被自己撕了一小片的文书。

杨钊低声道:“王郎中手下得力干将裴冕,莫招惹他。”

薛白赞道:“既然是王郎中倚重的人,他一定能找到吉温勾结东宫的罪证。”

……

那边,裴冕目光一扫,随口道:“那人便是薛白吗?我听过他,原来这般年少。”

罗希奭道:“你莫看他年少。昨夜追查死士,所有线索他都查到了,只可惜晚了一步。”

裴冕神色平淡,做着自己的事,只是漫不经心地评价了一句。

“那真不错,往后一定能成大器吧?”

~~

这一帮右相走狗进了吉温别宅,登时又是鸡飞狗跳。

薛白始终跟着杨钊。

他整夜未睡,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

忽然,罗希奭快步从后院赶出来,也不与杨钊打招呼,连财物也不问,迅速离开。

薛白回头一瞥,心知罗希奭这是找到证据了。

他知道这证据既是裴冕给的,一定能让李林甫满意。

但,如此一来,还能扳倒太子吗?薛白忽然又怀疑起来……

“想什么呢?”杨钊放下手中的绿松石,啧啧赞称道:“吉温这些年抄了不少好东西啊。”

“是。”

“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薛白目光落处,正是扣押着奴婢们的西厢,几个穿彩间裙的身影正在廊下跪着,楚楚可怜。

杨钊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