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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盈盈见薛白来了,有些不安,很快道:“吉温想造谣……”

“我知道。”薛白道:“你什么都没向哥奴透露,这很好。”

他最近才注意到一个细节,有实力的官员都是称李林甫为“哥奴”的,他的身份就适合这种口吻。

达奚盈盈抬出贾昌、王准就能唬住吉温,在薛白面前却总容易惶恐。

“奴家不敢。”

“你是编户还是贱籍?”

“奴家的身契在寿王手上。”

“是逆罪吗?”

“不是,奴家很小就是俘虏。”

“近日我会给你一桩功劳,让你能够面圣,到时圣人问你要何赏赐,你将身契要回来。”

达奚盈盈一愣。

事实上,她这两天已经在思考若不听薛白的话能有怎样后果。毕竟他背后的势力虽大,却没让她看到能对付她的具体手段。

结果他竟像知道她所思所想一般……

“可奴家还不知是何功劳。”

“你明日到丰味楼陪杜家姐弟玩两圈就知道了。对了,带上钱。”

丰味楼。

杜五郎正在与两位姐姐商议事情,大部分时候却只有他一个人在嘀嘀咕咕。

“依我说,盘下隔壁的清凉斋,无非是将总店扩大。第一家分店该开在长安县才对,得靠近西市……怀远坊,离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长安县衙所在的长寿坊都近,但不知何处有适合的宅院,若有一张长安舆图就好了。”

杜媗低头算着成本。

杜妗一直神色淡漠,独自思考,此时才沉吟道:“是该有张长安舆图。”

“二姐,你有在听我说吗?”

“你说你的。”

“唉,我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你们这般,我如何放心这一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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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听得脚步声,杜五郎转头一看,见是薛白进来,当即问道:“你觉得分店该开在何处?”

薛白早与杜妗商议好了,随口应道:“怀远坊十字街口,盘两处地方,一为酒楼,二为茶铺。”

“那……”

“你把控菜品才是关键。”薛白安抚了杜五郎,看向杜妗。

杜妗抬头一瞥,目含秋水,都不必他开口问,已抿嘴笑道:“制好了,且随我来拿。”

两人上了小阁,杜妗反手搂住薛白的脖子,低声道:“我要把酒楼直接开到长寿坊去,方好日日见你。”

“怕是想夜夜见我?上次便想问你,为何你每次夜里来都不出声?”

“怕被人听到。”

时间短,只能偷偷有这般一个小小的亲昵动作,他们亦觉意趣。

一个木匣被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个个骨牌。

杜五郎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这便是你要献的宝?看起来也不稀奇嘛。”

“教你们玩玩?”

薛白不好玩这些,但确实也会,便教了杜家姐弟们垒骨牌。

杜妗很聪明,一学就会。杜五郎看着呆呆的,其实除了读书,旁的事物学得并不慢。

反倒是杜媗竟有些迷糊,薛白教了几次都还没记住,他只好到杜媗身后多教了几次。

“这样便算是和牌了。”

说话间杜媗喜得往后一仰,不小心与薛白撞了一下,他本以为以杜妗的性子必要吃味,目光看去,杜妗浑不在意,反而避开了些。

肌肤相亲,他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心里不由有个猜想……但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谬了。

待开始玩了,两圈下来,看似没学会的杜媗竟是不声不响赢了最多。

“接下来动真格了。”

杜妗也小赢了一些,将两串铜钱往桌上一摆,笑道:“都拿出些诚意来。”

“啊。”杜五郎忽有惊恐之态,“这是赌博啊,若让阿爷知晓,会将我们都逐出家门的。”

暮鼓声响之前,几人都已完全学会了骨牌,一道策马回家,到了升平坊北门,薛白挥手作别,自往长寿坊而去。

杜五郎驻马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以前不觉得,他原来住在家里的时候多好啊。”

杜妗很不愿意随薛白去虢国夫人府送骨牌。

但她知道杜家不能仅凭薛白来维系这个靠山,要让旁人不敢轻易动杜家,她得与杨玉瑶多走动。

好在,当着外人的面,杨玉瑶并没有太过份的举动,只是纤纤玉指拈着一枚骨牌把玩,与薛白谈笑着。

“妾身笨得厉害,若没人教可学不来。”

“我马上要去国子监读书了,因此带了二娘来教你。”

杨玉瑶笑了笑,招来明珠,四人边教边垒。

她其实学得很快,也很喜欢玩这些,不由问道:“你在府中养伤时从不沾这些,如何又制出这般有趣之物来?”

“我去告诫了达奚盈盈一番,见她赌具奇多,向她请教了一番……”

“哦?你如何请教的?”

薛白感到杨玉瑶拿脚背在他小腿处摩挲着。

他稍稍一夹,把她那褪了绣鞋的脚丫子夹着,不动声色地推了一张牌,从容道:“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了她一下。寿王想找我们麻烦,大可策反了这女人,将长安城的赌业攥在我们手里?”

“容易,我将这骨牌献给圣人,分润她一点功劳。”

杨玉瑶这方面倒颇大气,从不与女子为难,比如多年来就不与达奚盈盈计较,见明珠落难便出手相助。

说话间,她拔了两下没能将脚拔出来,含嗔瞪了薛白一眼。

薛白心里算着牌,故意推了一张牌给她吃。

“碰。”

杜妗表情平静,伸手便将那张牌从杨玉瑶手里接过。

“有趣。”

杨玉瑶笑了笑,这次却是说杜妗有趣。

于是,待薛白要走了,她却还把杜妗留下来陪她再玩几圈。

“说来,你我既合伙丰味楼,往后也该多亲近才是。”

薛白出来时,何茂、卓广正蹲在前院数着刚领的赏钱,他们抬头一见他,当即兴奋地站起身。

“薛郎君!”

“走吧。”

“郎君真是神了,怎知府里会给我们发赏钱?还这么多!”

“运气好罢了。”

三人出了宣阳坊便往薛宅而行,路上薛白还说,如今闲杂事都办妥了,接下来在家中安心温书,准备入学国子监。

何茂、卓广大喜,薛宅高墙深院,他们留一个人在前院吃吃喝喝都足够守卫,可以轮流回家陪妻儿。

说话间,进了长寿坊,拐入小巷。

忽然,巷口有一大汉倏地扑起,将薛白扑下马背,扬起一柄匕首便扎。

寒光一闪。

“噗。”

血涌起。

薛白肩上一片殷红,刺客满手是血。

“郎君!”

两个护卫惊骇不已,跃下马背,撞在这刺客身上。

“叮。”

匕首落在地上。

三人缠斗,何茂腹中挨了重重一拳,胆汁都喷出来。卓广背上挨了一肘,差点没能起来。

此时已有行人赶来,薛白捂着肩踉跄起身,逃向人群,喊道:“京兆府吉温杀我!”

眼看杀人不成,那刺客转身便跑,跑得迅捷如风,须臾不见了身影。

“郎君,你没事吧?我去报官。”

“回来。”

薛白捂着伤口,眉头微蹙,道:“不必报官,此事算了,到此为止。”

“算了?”

两个护卫却不答应,虢国夫人护着的人都敢刺杀,岂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