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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她非常抵触。

她想要是压根不知道他神仙姐姐那一回事就好了,起码日常交往时进可攻退可守。而现在她只能退。

宁檬开始早出晚归,尽量错开和陆既明出行相遇的机会。

圣诞过去几天就是元旦。

31号那天下午,石英宣布公司放假。

宁檬一下子觉得寂寞无措起来。

毕业以后,元旦渐渐成为她最怕的日子,因为她找不到一个可以陪她轰轰烈烈跨年的人。别人兴高采烈用喊破了的嗓子倒数三二一新年快乐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蹲在家里,凄凄惨惨戚戚地想着,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放假,可干点什么好啊,干点什么才不会这么无聊呢。

本以为今年的跨年夜她还是得这样凄凄惨惨戚戚地度过,没想到尤琪的一通电话改变了她的命运。

“阿檬,到我家来,陪我跨年!”尤琪在电话里说。

宁檬一方面惊喜,一方面又疑惑:“你家老何呢?先说好大过年的你俩可少喂我点狗粮!”

尤琪笑:“放心啦,没有狗粮,老何在上海出差呢,回不来,那正好咱俩一起跨年。”

宁檬“咦”了一声,第六感下的触觉杆自动支起:“过新年还出差?老何和谁啊,男的女的啊?”

尤琪没心没肺咯哒咯哒地笑:“傻样,你比我还像他女朋友!我们俩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句话,来不来?”

宁檬立刻二话不说杀到了双井富力城。

下午快傍晚的时候,宁檬问尤琪她们晚上怎么吃饭,是自己做还是出去吃,自己做的话现在就得出去买菜。

尤琪直拍她肩膀:“我的阿檬,都快新一年了,就给自己放个假吧,还买菜?你也不嫌累!这样,我们干脆晚一点出去吃好了,然后找间文艺的酒吧,让我这个艺术家带你一起倒数跨年!”

宁檬差点翻白眼把自己翻吐了。她怀疑尤琪最近是不是加入了什么以艺术为名的邪教组织。

傍晚之前宁檬突然接到曾宇航的电话。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曾宇航在一片嘈杂中扯着嗓子跟她吼:“老铁,在家没?过来一起玩啊!我们正在你对门开趴呢!好不容易骗明明开的门,不过来玩气气他可惜了啊!”

宁檬噗嗤一声笑了,她觉得曾宇航干得漂亮。

但她还是婉拒了曾宇航的邀请:“我今晚陪我闺蜜跨年。”

曾宇航立刻嗷嗷叫:“老铁你不够意思厚此薄彼!我也是你闺蜜啊你不来陪陪我?我跟你说你不来的话我们等会都有被明明那个傻逼轰走的可能!他急眼了我们可治不住他,就你能!”

——不,不是我能,是我像他阿梦姐姐的那一部分影子能。

宁檬在心里默默地说。

“……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跨年他爹忙得很不能陪他,我就找一堆人过来陪他,结果他还发脾气!”

曾宇航最后发的这句牢骚让宁檬有点唏嘘。这个老陆真是画风清奇的父亲,连新年都不能陪陪自己儿子吗?真是个身体和心肠都很硬朗的父亲啊。

宁檬在唏嘘中再一次婉拒了曾宇航的邀请,挂断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她手机又响起来。

这回居然是陆既明。

接通,听见他几乎半吼着问:“你干嘛呢?我找不着人陪我吃饭,曾宇航那王八蛋把我拉黑了!”

宁檬脑子飞快地转,联想着曾宇航给她打的前通电话,她有了结论:“因为你把他轰出去了?”

陆既明一声冷笑传来:“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喂,我定好位子了,火锅,你来不来吃饭啊?”

宁檬平静地公布答案:“不去,我陪我闺蜜。”

陆既明直接把电话挂了。宁檬瞪着手机,喉咙口一下堆积了八百字的骂人用语。

——神经病,有钱惯的!

最后八百字的骂人用语凝结为这一句话。

准备出去吃饭前,尤琪接了一个何岳峦的电话。之后她一脸愧疚地趴在宁檬腿边,可怜巴巴地说:“檬檬,怎么办,老何刚给我定了去上海的机票,让我过去陪他跨年呢!”

虽然这是一个再次置人于孤独跨年的消息,但宁檬却觉得噎在胸膛某处的一口气终于疏解了。

这是一口替尤琪噎着的气。

宁檬立刻做出一副凶样子:“重色轻友?我要你何用!走走走,赶紧拿上你最性感那条小吊带,快走!不把老何迷得七荤八素的,别说是我宁檬的马子!”

尤琪立刻又笑得咯咯哒起来。

从尤琪家出来,送她坐上去机场的出租后,宁檬一个人伫立在大马路旁。

富力城闪闪发亮,乐成中心大楼下有一群阿姨在跳舞,街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这个比平时更耀眼热闹的都城对形单影只的人没有一丝安抚。

宁檬在这片热闹繁华的景象中有点孤独地想着,尤琪走了,那她自己该吃点什么当晚餐呢?

沿着马路逆着人流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拿到眼前看。

屏幕上,亮着三个字:苏维然。

这个新年,会是他陪着自己吗?

宁檬按了接听键,叫了声:“学长。”

苏维然在电话里问宁檬,在干什么。

宁檬说,找地方吃饭呢。

苏维然问,和人一起吗?

宁檬说,不,就我自己一个人。

苏维然带着轻笑的声音立刻穿出话筒:“真巧,我也一个人,不如学长请你吃顿跨年晚饭?”

宁檬只想了一秒钟就答应下来。

这个夜晚,不管是谁来陪陪她,都比她自己回到租来的房子里形影相吊的好。

苏维然问宁檬想吃什么,宁檬鬼使神差地说,要不咱们吃火锅吧。

苏维然表示没问题,并提议那就去吃海底捞吧。他问宁檬现在人在哪里,他开车过来接她。

宁檬想了想,说:“学长,要不你先直接到海底捞领个号?今天肯定人多。”

苏维然笑:“嗯,也好。”

苏维然征求宁檬意见:“想去海底捞哪个店吃?”

宁檬想了想,说:“要不就,王府井店?”

那里离她原来上班的地方很近,是她去的次数最多的店。人的首选,总是愿意选择自己去过的地方,而不是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熟悉的远地方常比陌生的近地方让人有安全感,于是很多人愿意舍近求远。

苏维然说好的,那就王府井店见。

宁檬挂掉电话费了半天劲才打到了辆出租车。坐到车上说了目的地,司机师傅一听是奔长安街去,立刻头大:“今天这日子,瞧着堵吧!”

果然不算远的一段路,出租车硬是连蹭带挪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等宁檬进了店,正好苏维然排到了位置。

宁檬连声说着学长真抱歉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早知道我应该坐地铁过来让你这么大身份的人一个人跟这等位子我可真是承受不起呀。

她一口气地叨咕下来,她一边叨咕,苏维然一边笑着听,笑容愉悦,丝毫没有一个人等位的不高兴。他在宁檬说话时抬起手臂搭在她后腰中间,轻轻一带,像用半个拥抱在带她起步,让专注讲话的她跟随他的引领向他们吃饭的座位旁走过去。

到了座位前,宁檬那一串道歉的贯口说完了。苏维然的胳膊却并没有从她后腰上挪开,还那么自然而然地极轻地搭着。

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对很文明的情侣,彼此身体之间有一个止乎于礼的轻轻接触。宁檬还待在苏维然若有似无的半个拥抱里。

但她没顾得上为这半个拥抱做出反应。她的反应都在震惊之余给了隔壁桌那个正在萧索地独自吃火锅的人。而那个人也正扭过头来瞪着她,眼睛里的那种“你敢骗我”的火气比滚锅里的辣椒油烧得还旺。

宁檬怎么也没想到,陆既明居然也会在王府井的海底捞吃火锅。她更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他们居然还能餐桌挨到餐桌,让她连个错开面躲掉尴尬的机会都没有。

宁檬其实最最意外的是——陆既明对于吃哪家店的选择,居然也是遵从宁选熟悉的,不选最近的。

四目相对的电光火石间,看着他孤零零一个人吃火锅,宁檬忽然想起在微博上看到过的一个《国家孤独等级表》,那上面按萧索程度给孤独分了级,一个人逛超市是一级孤独,一个人去餐厅、去咖啡厅、去看电影,孤独等级分别是二级、三级、四级。而一个人吃火锅,是五级孤独。

这个孤独级别,真的是,很萧索了,简直让人忍不住要对之施以同情热泪。

而这一个人吃火锅事件,如果又是发生在跨年夜的,那就不只是萧索,简直是惨,让人想要替君流下一滴辛酸泪的那么惨。

宁檬看着隔壁桌被自己拒绝后一个人坐在那吃着五级孤独的陆既明,一时间丧失了伶牙俐齿的语言功能。她忽然就有了种说假话被人当场捉住的窘迫感,还有种因为她的拒绝导致陆既明带着五级孤独在新年前夜一个人吃火锅的负疚感。

可再想想,她明明并没有说假话,一切都是一环扣一环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并没有对不起谁。

于是她让自己泰然下来,对着怒瞪自己像怒瞪着个叛徒的陆既明,打了声招呼:“陆总,好巧,您也在。”

陆既明瞪圆了的眼睛瞬间又再瞪大。那瞪得更大的眼眶里流泻出来的怒气在无声地吼:你还好意思说好巧?!

苏维然顺着宁檬的声音转过身,他搭在宁檬腰上的手随着转身动作放了下来。陆既明气得血红的眼睛,血色仿佛褪去了一些。

苏维然看到陆既明后立刻做出当一个“总”遇到另一个“总”时的官方微笑:“陆总,您也在,真巧!”

两个真巧对陆既明形成了暴击。而他还来不及疗伤,苏维然已经又送给他一个新的暴击:“您一个人吗?要是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