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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朵烟花炸开在?空中,映得乌黑的天红了白了一块。硝烟散下来,海面波涛汹涌,狂风大吹。

许清月裹紧外套,望着一朵接一朵盛开的烟花,诧异地?问咖啡馆的佣人:“今天是什么节日呀?”

她想不起三月有什么节日,元宵已经?过完了好些天了。

佣人笑道:“船上的规矩,客人一场赢一个亿,放烟花九朵庆祝。”

第九朵烟花放完,“嗒嗒”地?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珠从阳台外面飘进来,砸在?许清月的脸上?,疼得她皱脸。她忙捂住脸,退进屋里。

佣人放下?棕色的百叶窗,将暴雨隔绝在?船外。

坐在?咖啡馆里,昏暗的灯光之下?,许清月听见暴雨噼里啪啦地?往百叶窗上?砸,砸得非常响亮,一颗雨珠仿佛砸到许清月的心脏上?,砸得她莫名紧张。

这种紧张刚升起,给许清月拿干净毛巾的佣人忽然愣在?柜台后面,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后匆匆离开了咖啡馆。

整个昏昏暗暗的咖啡馆里,只有许清月一个人。寂静的空间里,愈发显得外面的暴雨急切又压抑。

许清月心慌意乱,捧起发了凉的咖啡喝一口,那跳动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两?分钟后,她再也忍不?住,离开咖啡馆。

休闲区的走?廊安安静静,不?见一个佣人。

许清月胆向天边生,撇了眼电梯,往楼梯走?去。桃莉莉没有出现的这些天,她把能去的地?方都?晃荡了一圈——船上?没有摄像头。许是做着违法的事,并?不?敢装摄像头留下?证据。

这让她此时?走?得通畅无比。

许清月一口气?爬到十一楼,手撑着楼梯口的门推开一条缝隙,往里面快速扫一眼。

走?廊四通八达,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

许清月轻轻推开门,闪进去,往最近的两?个房间里打量,是病房。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昏睡着,仿佛麻醉还没有消散。

一整层,三百三十间病房,电梯口的外面是护士站。十几个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护士们在?做登记,抱着记录本开始夜间巡查。

许清月退回楼梯,继续往十二楼去。

十二楼,一半是手术室,一半是vip病房。病房的设备比十一楼的病房豪华许多倍,像一间海上?观景房。

不?是她要找的,许清月走?上?十三楼。十三楼的大门从里面反锁了,隔着半扇玻璃窗,许清月明显能感受到里面紧绷的气?压——佣人焦急地?穿梭在?走?廊里,手里抱着文件。很多佣人,每人一捧文件。

许清月蹲藏在?门后,听见玛丽珍皮鞋“哒哒哒”地?急促踩过脆亮的大理石地?面。

“莉莉!”

男人略显焦急的声音隔着门穿过来。紧接着,小皮鞋“哒哒”地?朝楼梯这边跑来。

许清月提脚就要往楼下?跑,刚踏出一步,门“刷”地?被推开了,“你在?这里。”

桃莉莉抓住了她。

“我闻到你的味道,香的。焦咖啡里有玫瑰的味道。”

许清月:“……”

鼻子真的比狗灵。

她下?午擦了玫瑰味道的护手霜。

桃莉莉说:“我的鼻子比她们的灵。”

刚说完,里斯蒂大步过来,那掩在?镜片后面的眸子打亮许清月一眼,他双手握住桃莉莉的肩膀,将人往许清月身上?一推,“嘭!”门在?她们两?人身旁关上?了。

桃莉莉猛地?回头。

隔着玻璃,里斯蒂对许清月说:“帮我看着她,两?个小时?。”

“哪里也不?许去,两?个小时?后,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许清月望着里斯蒂,桃莉莉也望着里斯蒂。镜片反着光,谁也看不?清里斯蒂瞳孔里的神情。

他折身回去。

佣人问他:“里斯蒂博士,谁在?外面?”

里斯蒂说:“莉莉。”

佣人抱着文件走?了。

许清月低头看桃莉莉。桃莉莉睁睁地?注视着里斯蒂的背影,她还没有长高,站在?门后,视线刚过玻璃窗的线,勉强看见里斯蒂越走?越远。她双手扒着门,踮起脚尖,叫:“妈妈……”

声音弱弱软软的,就像小森蚺生病的时?候,一口一口地?低低叫着她“妈妈”。

许清月心脏一软,问她:“怎么不?去追妈妈?”

一道门,对桃莉莉而言,是极小的阻碍。

再也看不?见里斯蒂了,桃莉莉放下?悬起的脚后跟,转回身来,说:“我总犯规矩,会被关下?去。她们打架越来越厉害,我打不?赢,就上?不?来。”

上?不?来,见不?到妈妈。

所以,不?能触犯规矩。

不?能犯规矩,必须要听妈妈的话?。

许清月了然。她带着桃莉莉下?楼去,回到咖啡馆。许清月拉开百叶窗,透着巴掌大的缝隙,看外面的大海云卷浪翻。

暴雨“哗哗”地?下?,海浪翻滚,咖啡馆里寂静无声。

桃莉莉问她:“我,没有做对吗?”

许清月不?解:“什么?”

桃莉莉说:“家?主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许清月说:“新年过去半个月了。”

“嗯,新年的时?候,家?主没有醒。”

桃莉莉把双手放在?木质的小圆桌上?,两?只小小的手伤痕累累。

“我说,我要和妈妈下?船。”

许清月被桃莉莉的话?惊了一下?,哪怕她不?了解这条船上?的人员的成分构成,却也知道,这船上?的人,不?论?是保安、佣人、医生,还是病人、赌徒,上?船之后,没有那么好下?船的——包括她自己。

她上?来,是给自己留了后路——跳海。白蛇会在?下?面接应她。

许清月问:“他说什么?”

桃莉莉回想当时?寂静的场面。沉寂的房间里,只有烟花在?窗外炸响,一朵又一朵。每绽放一朵烟花,点着油灯的昏暗房间便会被炸亮一秒,也在?家?主充满沟壑的脸上?炸出恢恑憰怪的斑驳影子。

“家?主说……”

桃莉莉顿住,接着开口。

“——我的好孩子,等烟花结束了,我们休息够了,再来商量你们的行?程。”

然后,她被佣人请出房间。

里斯蒂跟着她出来,送她去坐电梯,让她下?楼。她不?愿意,她想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许清月悄声问她:“你为什么想和妈妈下?船?”

其?实不?该问的,少知道一点活得久些。但心里又迫切地?想对这条船更了解一些。

桃莉莉说:“妈妈生病了,要看医生。”

许清月诧异:“上?船没有其?他医生吗?”

桃莉莉说:“船上?的医生,技术很好,比外面好。但没有医生能看好妈妈的病,所有人说妈妈没有生病。我知道他在?生病。”

这是想下?船的心病。

许清月问:“房间里有谁呀?”

桃莉莉说:“家?主,妈妈,罗德安律师,佣人。”

暴雨从窗缝扑进来,打湿一半小圆桌,雨水顺着桌面往地?下?淌,淌出一条曲折的线。脚下?的地?毯被雨线滴湿了一个角,那个角悄无声息地?把污水往整张地?毯浸透。

许清月终于明白桃莉莉的妈妈为什么会让她守着桃莉莉——她是桃莉莉的第一个朋友,能让桃莉莉呆坐一个下?午的人。

也明白里斯蒂让桃莉莉下?楼的原因。此时?的里斯蒂完了。

他不?想让桃莉莉看见13楼的惨案——一个想要下?船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更何况这想下?船的人,一个是船上?最好的医生博士,一个是船上?的保安。

桃莉莉这个保安和那些后腰别枪的男保安不?一样,男保安死一千个,一个桃莉莉也不?能走?。

里斯蒂和桃莉莉离开,约等于断了船上?的金钱和武器。

金钱和武器是最重要的东西。

那一晚,整个船上?,从一楼到十二楼,没有一个佣人。

许清月和桃莉莉在?咖啡馆里坐到早晨八点。

八点,暴雨停了,天还没有亮,天黑得像要再下?一场暴雨。

佣人们陆陆续续下?楼了,回到各自的岗位。

“许小姐,要来一杯咖啡吗?”

佣人拿着热毛巾过来,递给许清月和桃莉莉。

“莉莉小姐喝草莓汁吗?”

桃莉莉站起身,说:“不?喝。”

她往电梯的方向跑,许清月忙放下?手里的热毛巾,跟着去追。

等电梯的间隙,桃莉莉说:“你可以和我上?去,找妈妈看病。她知道你的蛇为什么生病。

她说:“我也有一条蛇,红色的鳞片,妈妈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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