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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慧太后曾居西园,陛下不喜此地,于是西园荒废许久,除了些许洒扫宫人,平素并无人至。”叶亭宴缓缓回答,“久而久之,西园便成为宫人们密约之地,逯恒与张司衣俱在宫中当差,长日无趣时,也在此私会过。”

成慧太后便是宋澜生母,宋澜登基后,为生母和先皇后都加了极好的号,并以先皇后为尊,生母为辅,此举得了朝中文官的交口称赞。

宋澜初登基时,不熟悉帝王事务,有些不放心交给玉秋实的事,都是落薇处置,真要算起来,她这些年接触朝政竟比后宫事还多些。

不过落薇行事有章法,信得过的掌事宫人和各位女官亦尽心尽力,这种历朝历代都有的密会之事,众人就算撞上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亭宴便继续说:“事发当日,逯恒与张司衣在西园中密会,二人不知因何起了大争执,张司衣说了叫逯恒怒不可遏的言语,于是冲动之下,他拔刀伤人,随后将人弃尸井中。”

落薇紧盯着他问:“怒不可遏,乃至拔刀伤人?是什么样的言语,让逯逢膺这见多识广的金天卫首领恼怒至此?”

叶亭宴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似有些讥诮,但一晃而过,落薇并未瞧仔细:“左不过是张司衣移情别恋,叫逯恒受辱,或是逯恒移情别恋,急于反悔罢了——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外人堪不破,但确是能叫人生,更能叫人死。”

落薇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只为情爱,便能生出这样的杀念?”

叶亭宴一字一句道:“心爱之物被人横刀夺去,心爱之人背弃旧日誓言,焉有不伤、不恨、不怒、不妄之理?”

他今日的声音愈见低沉,与往日似有不同,落薇本仰头专心看着对面的花雨,闻言却像是听了十分惊诧之事般,猛地瞧了过来。

叶亭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没有来得及避开,于是就这样回望回去。

望得久了,眼中酸涩,不免蒙了层水光。

落薇表情不明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敛目光,低笑了一声。

叶亭宴问:“娘娘为何这样看着臣?”

落薇移开了目光,盯着自己衣袖新落的花,低声答:“你的声音,有些时候,很像本宫的故人。”

叶亭宴道:“臣……不也是娘娘的故人么?”

落薇漫不经心地说:“是啊。”

两人之间忽地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叶亭宴耐心地跪着,等着落薇再次开口。

落薇却仿佛忘却了这人在眼前一般,良久没有言语。

刘禧踮脚看了一眼,低声问身侧的烟萝:“娘娘和这叶大人怎地都不说话,这是问完话了,还是?”

烟萝却道:“娘娘并未起身,怎能算是问完了,劳刘翁多等一会儿罢。”

刘禧连连道:“岂敢岂敢,都是为臣的本分。”

果然,烟萝话音刚落,叶亭宴便说了句什么,引得出神的皇后娘娘面色微变,将头转了回来。

“你说什么——”

叶亭宴垂着眼睑,舒了一口气,眉头微微蹙起,将刚刚的言语仔细重复了一遍。

“臣道,这情爱之事,其实是臣和陛下的猜测,也是陛下示意臣如此告知娘娘的。逯恒在招认之前,便被朱雀司拔了舌头,什么都没说,这拙劣言语,娘娘为何立时笃信了呢?”

有风吹过,园中花影摇曳,满地纷乱。

落薇问:“叶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亭宴不卑不亢地道:“臣有一惑,请娘娘为臣解惑。”

“言来。”

“那一日,臣在去往点红台的路上,不慎冲撞了娘娘凤驾,臣跪在路边谢罪,凤驾去后,臣惶恐,欲寻同僚并行,于是折返,随后——”

他说到这里,仰头向上看了一眼。

当日春光晴好,一片云过来遮了日光,他才能抬头,那时仰观,瞧见的是澄碧天色、绵白云朵。如今仰头,他顺着倒挂楣子,瞧见的是漆色鲜艳的檐枋,还有太平梁最尖处的黑暗。

那里描了几只白色的鸟类,似乎也想从这漆黑穹顶飞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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