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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争来得又急又快,不过十日之久,驰援大?军尚未到达,边境便增发急报两封。

这些年来宋澜对于全心依附皇后的燕家军始终有一两分顾忌之心,有意无意地通过增派将领、削减军饷等方式瓦解着燕军的势力。

当初燕氏父子离京北上时,大?军尚有十万,这些年来因各类诏令,大?军减了半数,燕家不得违背皇令,只得尽心尽力?地训练这剩余的五万军队。

他治下严明尽心,五万人的军队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久而久之,汴都便对北境的边防愈加放心,先后不下十个将领被遣入北境,企图分兵权。

燕老将军容下了一些骁勇善战之将,而只顾贪图军功、甚至贪污粮饷的小人,则被他想办法?处理了不少?——当初燕琅杀王丰世后回京请罪,便是在燕老将军默许下所为。

今年京中?多事,又逢中?原大?旱,燕琅年初时便冒着谋反的嫌疑私下增募兵士两万,又甘愿担着不孝的罪名,死死扣着燕老将军的死讯,未为他治大?丧,此举就是担忧北境诸部得知?消息会趁虚而入。

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究竟是如何走?漏了出去。

周楚吟将一张军防图铺在桌上,图上遍插着北军的旗帜。

一侧的柏森森递了一杯凉茶给他,周楚吟接过一饮而尽,他嗓音微哑,不知?是因为暑热还是心急。

“小燕这些年来的布防,对付北军,原是绰绰有余。北方诸部虽比西韶地域广,骑兵又强悍,但北方诸部中?最强大?的兀儿回、查哈里、厄真三部,因利益争执不休,鲜少?能凝聚一心。这些年来,扰边之战多是由一部主导,是而从未成功夺我大胤的一寸土地。”

落薇接口道:“三部之间的龃龉始终是兵家大?忌,上次三部联合兴兵,还是靖和年初的宛城之战,那时我将燕氏遣往幽州,不过三月便破了联军。此后,我又派了许多细作出境,在塞北草原上离间三部的关系,但是……”

“是我疏忽了,总以?为此计已成?,现?在想来,三部这些年来破裂的和谈,极有可能是他们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厄真部从十多年前,便源源不断地往我朝派遣细作,有一些深藏禁宫之中?,连我和阿棠都查不出来。”她苦笑?一声?,“三十万军队……是他们?举国力?兴兵,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小燕未料到此事,自然猝不及防。”

周楚吟低头瞧着那张布防图:“燕军五万兵士,虽是精兵,可对上数倍敌军,太过冒险。汴都遣去驰援的军队,虽号称有十万之众,可是否足数尚不能论,汴都大?营这些年来疏于练兵,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纵是星夜驰援,也未必能增援多少?,况且常照在军中?,恐怕会想尽办法拖延进军。”

柏森森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那此去领兵,岂不是苦差?怪不得听闻汴都中?人纷纷推辞,最后只得叫老将挂帅,常照在这种时候自请为军师……”

落薇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虽是华族人,但已为厄真部所用,正是他们?最大?的细作,我虽发信要小燕提防,可若是常照拖着军队迟滞于路中?,我也无能为力?。况且数月之前,我与?他在丰乐楼打赌,他说若此局不胜,他要杀宋澜、杀我与阿棠,后——”

她?忽然起身,拔了身侧的短剑直指汴都:“屠汴都全城。”

叶亭宴沉默良久,此时终于开口,他摩挲着手边那条原本用于蒙眼的白纱,缓缓地道:“方才,我一直在想……军报中说三部攻势猛烈,是举国力?兴兵,可以?三十万之众猛攻幽州,不似他们?寻常的用兵方略。”

他拈住落薇的手?,带着她手中的剑偏了几分,剑尖从幽州向西滑去,越过阴山山脉下行,沿着大河中游一路往南,过长安,停在了汴都之上。

落薇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厄真部在靖和元年换了新的大君,名为乌莽,我出关见过他一次,此人年轻有为、野心勃勃,且少?年时便弑父篡权,四方征讨,极善兵略。”叶亭宴在她?身后道,“倘若我是他,便拿这三十万开往幽州的军队做幌子,自己领一支精兵,不必多,万人足矣。”

“趁北方战事焦灼,我会领兵自阴山最险处走,避开我朝耳目,然后借道燕州,顺着大?河,往长安出奇兵。如果顺利,十日行军后,一日一夜便可得手?,得了长安,便是绝了西北诸州援兵之路,届时率兵直取汴都,先后不过十五日。你们?觉得,宋澜抵不抵得住他在后方的偷袭?”

周楚吟攥拳不语,邱雪雨皱着眉问道:“虽说北军多骑兵,行掠极速,可殿下为何笃信,这乌莽领兵南下,十五日之内能够势如破竹?”

“常照之父原本是燕州刺史,常家在燕州定有势力?,他们?借道燕州,不会受阻拦,这是其一。其二……”落薇涩声?答道,“中?原今夏大?旱,除了长安这样的大?城池,各州要应付农桑与?流民之事,自顾不暇,就算听闻敌袭,也多会袖手旁观。”

“如此一来,乌莽攻长安汴都两城,大?军未至幽州便会被召回,但路途太远,想必是来不及的。他得了汴都,就算小燕能够暂时稳住军心,可终归是耗不起三十万大军的围攻。况且今夏大?旱,粮草不足,宋澜月前借双凤祭案问罪天下诸侯,谁会出兵助他?汴都一失,天下大?乱——这是北方诸部下了二十年的一盘棋。”

室内一时静谧,竟无一人再言语。

良久,落薇才缓缓道:“怪不得我在宫中找不到厄真部的细作,谁会去怀疑……太后大?娘娘?”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邱雪雨面色惨白,起身拍桌道:“怎会、怎会……”

她?思索片刻,颓然坐了回去,喃喃道:“怪不得……若是她?,我定会遍寻不得。可她若是细作,从多年前侍奉先皇后开始,先皇后小产、病逝,宋澜、玉秋实……啊!还有随云,太后只要在这个时候将一切告知?宋澜,就算她?是宋澜血亲,宋澜也一定会杀她泄愤。”

“她?的死,便是给北方诸部可以动手的信号,且宋澜在常照怂恿下借不敬之名发难,得罪天下诸侯,将汴都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境。我们都是此时才想清楚,宋澜这些时日连遭打击,如何能够分心想到这些?”

她?紧蹙着眉,有些迟疑地唤:“薇薇——”

落薇却问:“我们手中如今有多少?兵马?”

周楚吟道:“五万有余。”

落薇斟酌着道:“也算足够,幸而前些日子教他们伪装后前来,否则此时再从江南急调,困难重重不说,定是来不及了。”

她?收了剑,取一只大胤王旗之标搁在长安地标上:“我们?明日便整兵发长安,算算日子,正好能阻拦乌莽进城。在长安留下守军之后,回兵汴都,守城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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