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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四方域,皆广袤无边。

东崇州灵气充裕,处处是洞天福地,修炼资源丰富,东崇州没有人类国度,而是遍布修行宗门,人人都以能入仙宗修仙为荣,信奉无上天道,是人间的修行圣地。

南樾国人杰地灵,是南方最大的凡人国度,有皇帝有臣子有科举有官员,红尘万丈盛世繁华,是最适宜凡人生存的栖息之所。

北陵海毗邻北海,由无数单独的岛屿组成,岛屿们如同大小不一的国家,比较松散散漫,虽不如东崇州仙道昌盛,也不如南樾国繁华安稳,但也还算不错。

而西荒域……是充满杀戮的妖魔横行之地。

据说在最初,人间并没有这般泾渭分明,修士与凡人同在,修仙与修魔共存……然而渐渐的,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修仙者和修魔者之间也厮杀不断,矛盾越发突出,终于有一日爆发了一场大战。

大战之后人间分为四方域,仙道大胜魔道,将无数妖魔驱逐到了贫瘠荒凉的西荒域。

从此以后,凡人便生存在凡人国度,而东崇州成为修行圣地,北陵海则成为无主之处,妖魔们尽皆退到了西荒域。

西荒域靠近阴阳交接之处,这里的天是灰蒙蒙的,土地很难种出庄稼,灵气稀薄浑浊不清,难以修炼,是修仙者所不屑前来的地方,人类也难以生存,因此才成为妖魔的放逐之地。

然而,魔之一道,在于掠夺。

这里贫瘠的土地和混杂的灵力,并没有使妖魔逐渐衰落下去,反而让他们渐渐的走出了另一条路,一条更为凶残的掠夺之路。

妖魔们利用这里的特殊环境,修炼阴邪功法,夺天地人之造化,繁衍不息。

十几万年过去,西荒域妖魔之道越发昌盛,早已不比当初,若非有当年上古诸神联手所下封印,恐怕这里的妖魔们早就杀出去了。

在西荒域,生存资源很难获得,且被强者们霸占……因此这里凡人地位低下,不能修行的凡人,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西荒域,必须依附一些妖魔宗门而活。

凡人生下来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拜入魔门成为魔修,要么沦为妖魔的奴仆食物,生死皆在妖魔的一念之间。

想活是人类的本能,所以,人人都想要拜入魔修宗门,为此不择手段,他们从生来就只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活下去,就要杀死别人,掠夺资源。

否则,你就会被别人杀死。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人人都能够修魔,没有天赋和运气的凡人,只能沦为西荒域的最底层。

而乔宣的第二世,名为青浔,就降临在人间西荒域,一个最底层的凡人村落。

那是900年前的事情了。

900年前,浊河边上一个名为黑水的不起眼凡人村落,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女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黑水村男多女少,所以男人们时常会共用一个女人,而她想要活下去,想从村里的男人们那里换取食物,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她不记得自己有过多少男人,终于有一天有了一个孩子。

她生下了这个孩子,因为生在浊河边上,伴水而生,所以取名为浔,而村中青为大姓,这个孩子就叫做青浔。

小青浔身体瘦弱,从小就跟着女人做活,靠捡柴拾荒打杂为生,经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他们居住在一个破败的茅屋,有时候家里来了男人,女人就会将他关在门外,等一切结束再放他进来,而那些男人离开的时候,偶尔心情不错,还会施舍他一点食物,所以小青浔觉得他们都是好人。

在小青浔的眼中,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饭,一个月能吃上一口肉,就是再幸福不过的日子。

渐渐的小孩长成了少年。

而女人开始年老色衰,来他们家的男人越来越少,青浔很久都没能吃上肉了,挨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小他就明白,想要生存下去就要靠自己,但是他身体瘦弱,不能和村里其他男人一起出去打猎,迫不得已之下,为了一口吃的他开始偷鸡摸狗。

但不过才偷了几次,就被村民们察觉了,他们气势汹汹来到女人家中。

青浔害怕极了,他只是太饿了,小小的少年,瘦的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在这里,没有人会怜悯他,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而生命,是这里最低贱和微不足道的东西。

村民们将他拖了出来。

刺目的火光耀的他睁不开眼睛,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容,像是无数恶鬼在头顶盘旋,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村子里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偶尔他也会想,自己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原来——他会这样死。

这样的人生,似乎并无什么意义,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依然令他想要活着。

他不想死。

但他无处可逃。

青浔蜷缩在地上,没有反抗,没有狡辩,就在他已认命的时候……女人忽然推门走了出来。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那双不算美丽的眼睛,里面是他不懂的情绪,似乎在怜悯、在悲哀、还有某种嘲弄……

然后女人回过头,背对他站在众人面前。

这个平时从来不对他笑,总是冷冰冰,显得不耐烦,对他非打即骂的女人,此刻却不避不让的站在那里,将他护在身后,不算强壮的身躯,在青浔的眼中,却巍峨如不可跨越的山峦。

女人淡淡对那群气势汹汹的村民说,东西是她偷的,不关这孩子的事情。

那天晚上,灯火通明,火把炙热的温度,炙烤着青浔的面容,他被人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女人被乱棍打死,人们扒下她的衣服,将她放在火上炙烤,四周是恶劣的笑声、肮脏的辱骂声、还有轻蔑的嘲笑声……

甚至有不少曾经光顾过女人的男人,也在其中,像是看戏一样露出残忍的不屑笑容。

苍老的村长被人扶着,阴冷尖锐的声音响在青浔耳边,他说:犯错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烈焰滚滚带着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但青浔却只觉得冰冷彻骨。

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失魂落魄,表情茫然,女人为何要出来护他?她看起来并不爱他,也不在乎他,甚至会嫌弃他咒骂他,觉得养了一个没用的东西,偶尔还会威胁他不要他……青浔从前从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女人没有食物了,活不下去了,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或者干脆卖了自己去换食物。

可是青浔设想中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女人只是静静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承担了,本该由他承担的代价。

为什么?青浔不懂。

他还活着,却觉得死亡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他更害怕被这样孤零零的,留在这个吃人蚀骨的冷酷世界……

他只剩一个人了。

青浔没有回到破茅屋,不吃不喝的守在那里,看着女人的尸体慢慢腐烂,三天时间过去……忽然来了一群村民,强行把他拖了出来。

将他和其他几个少年少女一起,送到了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面前。

原来,村民要把他们进献给无涯教。

青浔显得十分的平静,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哭泣,他已经经历过绝望了,就算现在去了无涯教,也不过是换个死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女人知道,她的死亡只为自己多换了三天,一定会后悔那样做,觉得这是个亏本买卖吧?

青浔这样想着……

黑水村所在的地方,处于无涯教的势力范围,在无涯教控制的区域,有很多像黑水这样的村落,无涯教保护他们不被妖兽侵袭,也保证不屠杀他们,代价就是他们要为无涯教所奴役,并且每年都要送上少男少女,供无涯教的魔修们享用。

青浔以前就听说过,无涯教的魔修个个恐怖如鬼,不但长相丑陋还会吃人,去了那里的少男少女活不过一年,所以才每年都要进献新人。

一天之后,青浔来到了无涯教,和其他村落进献的少男少女们,一起被关在一个空旷的院落里。

在那里,青浔收获了很多嫉妒的目光。

从前他总是灰扑扑脏兮兮的,像个在泥里打滚的乞丐,因为要把他进献给无涯教,村民第一次帮他洗的干干净净,还给他找了一套看得过去的衣服换上,人们才发现他这样的好看。

青浔听身边的人们窃窃私语。

他们说,长得好看的更有可能被强大的主人选中,过上好日子。

但是他们又说,像他们这些奴,想要被主人看上,光长的好看还不行,还需要测试资质,体质不行的强大魔修看不上,就连做炉鼎的价值都没有,他们嫉妒的看着青浔,似乎在期盼着他资质差,他们等着看他的笑话,盼不得他好……

因为只有品质好的奴,才可以被强大的主人选中,可以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而品质差的奴只能作为最低等的存在,没有主人,是整个宗门都可以欺辱的存在。

强大的魔修很少,别人被选中了,自己就可能不被选中,青浔的容貌,让他们觉得威胁太大。

这里就是西荒域。

哪怕同为鱼肉,也在自相残杀,试图吞噬比自己更弱小的猎物……

青浔只是木然的听着这一切,更强的主人吗?

然后就可以,继续活着吗?

第二天,有一个魔修过来,拿着一个铁盘一样的东西,让他们一个个滴血上去。

青浔听说,这是用来测试他们体质的东西,血液越是精纯阴粹,越有可能被强大魔修选做炉鼎。

在西荒域,更好的资源总是握在强者手中,而他们这群少男少女,就是这群魔修眼中用来修炼的资源,一种需要源源不断灌输的——消耗品。

也许最后终将走向死亡,在哪怕只要还能多活一天,他们都依然抱着渺茫的希望。

青浔和这些人并无不同,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来到了那个拿着铁盘的魔修跟前……那魔修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贪婪,仿佛他是某种即将端上桌的肉,或者一头待宰的猪羊一般。

那魔修说,滴上你的血。

青浔滴上一滴血,那滴血一落上铁盘,便瞬间被吸收无踪,没有了一点痕迹,其他人都不会这样,青浔茫然的看着这一幕,说,需要我再滴一滴吗?

他以为出错了。

然而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魔修的眼光变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变成了嫉妒和不甘。

容貌绝美的纯阴炉鼎。

这样的极品,怎样都轮不到他这样的低等魔修。

青浔被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