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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尽快治好腿伤,只是?若叫裴沐珩晓得此事,他怕裴沐珩会砍了他,还有他那位熙王嫂……裴循已?经开?始担心徐云栖的?处境。

徐云栖听出他弦外之音,顾忌她的?身份,不愿让她看诊。

对?于不信任她的?病人,徐云栖从来不勉强,她慢悠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腿在您身上?,您自个儿说了算。”

裴循:“……”

裴沐珩知道?自己娶了一位怎样的?妻吗?

临走前,裴循驻着拐杖与?徐云栖道?谢,并道?,

“这件事我不会与?任何人透露半字。”人家夫妻的?事交给人家自己解决。

徐云栖满脸随意。

回去路上?,银杏也为同?样的?事犯愁,

“姑娘,等姑爷知道?了,咱们该怎么办?”

徐云栖靠着车壁昏昏入睡,“没发生的?事不要去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

入夏后,雨水渐渐地?多了,刚晴了两日,天色又转了阴,到了下午申时,乌云翻滚,眼看要下大雨。

裴沐珩自皇宫出来,打算回府一趟。

皇帝已?有好转,太子的?案子有条不紊地?在查,这段时日,朝廷上?下诡异般的?安静,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当差,谁也不敢翻出半点风浪。

一切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裴沐珩心情属实不错,更添几分意气风发。

黄维陪着他钻入马车,顺道?告诉他,

“少奶奶今日出门去了,去了她的?嫁妆铺子,还说要去隔壁药铺抓些药,这会儿也不知有没有回府。”

裴沐珩目色幽幽看着前方的?虚空,这才想起夫妻俩起了龃龉,沉默片刻,开?口吩咐,

“去铺子接她。”

这一路裴沐珩按着眉心想,朝争大变在即,他没有功夫去揣摩妻子的?心思,更无心去纠缠她那些过往,只要徐云栖心里没别人,日子就能过。

徐云栖刚行了一段路,瓢泼大雨从当空浇下来,车夫想快些赶回府,路上?不小心陷入泥坑,车轴坏了,徐云栖主仆来到一家铺子的?廊庑下避雨。

墙角种着一颗月桂,桂树下不曾铺青石砖,漫天雨丝浇下来,地?面泥泞一片。

她闻着芬芳的?泥土气息,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放空了心绪。

大约是?跟着徐云栖漂泊惯了,银杏望着无边无际的?大雨,也丝毫不愁怎么回府,仿佛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凑合一夜。

裴沐珩擒着一把黑油伞下车,看到对?面的?妻子身着月色长裙立在檐角,雨丝沾湿了她额角,鬓发一根根湿漉漉地?黏在面颊,那张白皙的?俏脸被水洗过,刷出一层新的?艳色来,狭长眼尾弯成一道?无邪的?笑,满脸写就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年的?那场大火,无边无际,像极了面前这场雨。

火苗如?灵蛇,拼命往她身上?窜,发尾沾上?火星子,袖口被烧出一道?口子,她跑啊跑,摔倒在水缸边,浓烟呛得她喘不过气来,窒息的?绝望漫过心头,大约是?老天爷不肯绝她吧,雨轰隆隆而下,那种绝处逢生的?舒爽至今嵌在骨子里,挥之不去。

她喜欢雨,喜欢被雨洗刷的?感觉。

忽然间,一把黑油伞撑在她上?方,那个男人,挺拔蕴秀来到她跟前,将风雨隔绝在他身后,薄唇轻启,慢声道?,“夫人,我来接你回府。”

徐云栖愣愣看了他半晌,低头瞥了一眼湿漉漉的?裙摆,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裴沐珩将身上?披风解下,递给她,徐云栖裹好,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裴沐珩将她接上?马车。

马车十分宽大,小案软塌茶具一应俱全,车内整洁干净,一尘不染,徐云栖身上?沾了水汽靠坐在一边,夫妻俩之间隔了些距离,裴沐珩见她面颊残有雨珠,寻来一块帕子递给她,徐云栖一面裹紧衣裳,一面将面颊的?雨水拭去,随口问道?,

“三爷怎么过来了。”

“我有些话?想问你。”裴沐珩眉目清逸,语气也寻常。

徐云栖闻言顿了一下,知道?他要问什么,转身过来面朝他,神色郑重了几分,

“你问。”

马车缓缓往前,大雨噼里啪啦拍在车顶,衬得车厢别样的?宁静。

裴沐珩望着她清澈的?双眸,开?门见山,“你与?蒋家的?事我知道?了。”

徐云栖神色坦然点头。

裴沐珩深沉漆黑的?眸一动不动注视着她,“那你心里可曾有人?”

徐云栖微微一怔,她并不能明白什么叫心里有人,但可以确认,当初与?蒋玉河相处很?是?愉快,他性子温柔体贴,事事替她考虑周全,二人结识于婚前,熟知彼此的?性情,婆母和善,夫妻恩爱,可以预见成婚后的?日子,顺风顺水,如?果一定要论?,蒋家着实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这些话?不能讲得太透。

她与?裴沐珩夫妻感情本就如?履薄冰,没必要横亘一个疙瘩。

只是?裴沐珩又不是?一个能轻易糊弄的?人。

怎么办?

徐云栖想了想回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问我想嫁什么人,我便?告诉她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这双眸子太过干净,很?难让人不相信她的?话?。

“什么样的?日子?”他声线清润,眸色深静,静到只消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划破那片宁静。

徐云栖笑眼弯了起来,“我那时想的?是?,嫁一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和气温柔的?夫君,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和气温柔,而非蒋玉河这个人。

裴沐珩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何滋味,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和气温柔,他与?这些字眼,半点不沾边。

*

夫妻二人至晚方归,彼时雨势已?缓,华灯初上?,锦和堂传来消息,说是?王妃病重,裴沐珩打算过去,徐云栖立在他身后轻声道?,“要不,我跟你一道?过去吧。”

她也可酌情给王妃看诊,如?果王妃愿意的?话?,毕竟,她是?个大夫。

不料裴沐珩摇头,周身依旧是?那一股平静凛然的?气度,“你淋了雨,且回去休息,贺太医已?经到了府上?,母亲的?病一直是?他老人家在看,无碍的?。”

徐云栖无话?可说。

裴沐珩惦记母亲,不再多言,负手沿着长廊迅速往锦和堂去,徐云栖折回了清晖园,陈嬷嬷见她裙摆湿了一片,吓不得轻,“我的?主儿,您快些换身衣裳,老奴这就吩咐人给您煮姜汤,可别凉了身子。”

徐云栖不是?头一回淋雨,还真没当回事,不过也没拂了老嬷嬷好意,“我先泡了个澡,再喝汤。”

王妃这场病来势汹汹,请太医,煎药,闹得好大的?动静。

翌日徐云栖去锦和堂探望婆母,谢氏忙着照顾王妃,又要打点中馈,担心徐云栖惹王妃动气,便?委婉拒绝了她,

“母亲需要静养,弟妹好意我会转告婆母。”

徐云栖尽到礼数,便?往回走,不一会,李氏牵着儿子勋哥儿追了出来,亲昵地?过来挽着徐云栖的?胳膊,明显一副有话?对?她说的?样子。

二人沿着长廊离开?锦和堂,待没了旁人,李氏便?开?口,

“我告诉你,母亲生病也有个缘故。”

“什么缘故?”

李氏往高墙外指了指,神神秘秘道?,“隔壁的?荀夫人和荀二姑娘要回来啦,昨个儿给婆母送了信,你是?不晓得,那荀二姑娘好心机,愣是?支着病躯,给婆母做背搭,绣抹额,可把婆母哄得团团转,三弟妹,不是?我说你,你得上?心了。”

李氏正色看着徐云栖。

徐云栖满脸无奈,“嗯,我会上?心的?。”她敷衍道?。

李氏便?兴致勃勃拉着她讲述熙王妃的?喜好,暗示徐云栖如?何讨好婆母,一鼓作气打败隔壁那个小狐狸精。

徐云栖哭笑不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对?了二嫂,我做了几片阿胶糕,你随我去园子里尝尝。”

勋哥儿在前头跑,二人有说有笑去了清晖园。

这是?李氏第一回来清晖园,沿着廊庑把前后院落逛了一遍,开?间阔气,布局低调奢华,看得她满脸艳羡,“哎,果真嫡庶有别,你们这院子比我们碧春园可大多了。”

徐云栖笑而不语,邀请她去隔壁水榭喝茶。

李氏边走边道?,“冲着婆母偏心三弟,让你住这么奢华的?园子,她的?脾气你就忍一忍。”

徐云栖听了哈哈大笑,觉得二嫂此人也很?有趣。

裴沐珩这一去,又是?十来日,就在徐云栖快忘了他这个丈夫时,裴沐珩在烟雨朦胧中踏上?了清晖园的?长廊。

徐云栖将久违的?丈夫迎进来。

裴沐珩神色疲惫坐在明间,语气也带着愧疚,“抱歉,许久不曾回府。”

这应该不是?他离开?最久的?一次,徐云栖笑笑不说话?。

事实上?,她对?裴沐珩印象挺好的?。

裴沐珩明显因为蒋玉河的?事有些不快,至而今却不曾在她面前说半句重话?,可见他涵养极好,就怕有些丈夫,不爱妻子便?罢,占有欲极强,给妻子定各式各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