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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太祖和帝家家主戎马山河十年才有大靖,父皇经诸王混战才坐稳皇位,若我的江山需要外戚来支撑,这般的帝王,要来做什么。”

“至于梓元,这个名字从来不只是太祖赐下的荣耀,帝梓元这个名字属于她,融进她的骨血,就算是父皇也不能真正剥夺。安宁,你知道吗,我在等她回来,十年了,一直在等这一天。”

从始至终,韩烨都未回首,安宁坐在书阁内,望着青年立于窗前单薄却坚韧的背影,眼眶涩然。她突然明白,她这个兄长为何会对一个十年不见的人如此执着,并不是帝梓元值得如此,而是从帝家消亡的那一日开始,帝梓元同样融进了韩烨的骨血。

他对帝梓元,一如当年的太祖对帝盛天。

只是太过可惜,两人的命运竟是惊人的相似。

当年太祖和帝家家主隔着十年之期的相见恨晚,而如今的韩烨和帝梓元隔着帝家一百多条人命的血仇。

任安乐听到消息的时候,正蹲在院子里照料着她那几株稀罕的金焱花,苑琴见任安乐眼皮子都未抬,特意瞅了两眼又重复了一遍:“小姐,陛下下旨赐帝梓元改名承恩,现在外间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急什么,有些事他说了不算,你以为圣旨一出,便什么都管用了,让他们议论去吧,京城这地儿,还是热闹些好。”

苑琴见任安乐乐得偷闲,撇撇嘴道:“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苑书实话,苑书知道您真正的面容,等泰山上的那位入京,我怕她多半会猜出来。”

任安乐摆弄花苗的手顿住,起身,苑琴走上前替她将手上的土拭净。

“安乐寨里的老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你在苑书之后入寨,你可知我为何对你坦白,却不对她说?”

“苑书心思单纯,小姐怕她藏不住秘密?”苑琴猜道。

任安乐摇头,“苑书是单纯,于行军打仗上却有奇才,往往能出人意料扭转乾坤,且在武功一途上的天分不下于我,若让她过早知晓这些事,以她的性子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那……若是苑书见着了泰山上的……”

任安乐笑笑,摆手,“你日后可唤她帝承恩。”

苑琴点头,“苑书见了帝承恩可怎么办?”

“这丫头胆子素来便大,吓一吓她也不错。”任安乐伸了个懒腰,就欲往书阁里走。

苑琴欲言又止,唤住她:“小姐,刚才有请帖送进府里,请您出席半月后太子在东宫的寿宴。”

任安乐顿住脚步,回头,皱眉,“此次东宫宴会邀请的是京城贵女和世家子弟,我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出席,韩烨怎会递来请帖自讨没趣?”

苑琴沉默,眨眨眼才道:“小姐,是慈安殿的总管亲自送来的请帖,这次的寿宴是太后一力举办,太后虽不出席,但是参加的人选皆由太后选定,除了小姐,得了太后亲自下帖的还有正在路上的洛家和东安侯府的小姐,以及……帝承恩。”

“是吗?太后真正想邀请的恐怕只有洛家和东安侯府的小姐,我纯粹是个应景的。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一下子来了三只,东宫的火怕是要殃及池鱼了。苑琴,你替我挑一套正经衣服,我在一旁陪着唱台戏,也算应了太后的恩旨。”

任安乐懒懒挥手,踩着木屐三两下进了书阁。

苑琴一想半月后的东宫寿宴便很是期待,眨了眨眼,摸摸鼓鼓的荷包琢磨着京城哪家衣饰店口碑不错,一溜烟没了人影。

几日后,官道上,迎面而来一行人,禁卫军护卫两旁,中间的马车极是华丽张扬。

“郑统领。”车内一声唤,一旁的禁卫军统领郑山靠近窗边,低声问,“心雨姑娘有何吩咐?”

窗布被掀开,露出一张秀丽温婉的脸,心雨柔声道:“我家小姐久不下泰山,身体微恙,希望统领能在下一城为小姐寻个大夫,将车程放慢些。”

郑山微怔,粗犷的面容略有苦恼:“心雨姑娘,离京城还有些路程,太后有令让帝小姐参加太子殿下半月后的寿宴,若是迟了……”

“统领放心,只是会迟些日子,绝不会延误殿下的寿宴让统领为难。”

见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求情,念及马车里那位的身份,若是病了他也担待不起,郑山点头,应诺:“心雨姑娘莫担心,等入了城,我会为帝小姐请个稳妥些的大夫。”

心雨笑着感谢,放下窗布,缩回马车里,转头见帝承恩抿着茶神色沉静,迟疑片刻问道:“小姐,您好不容易才能下山去见殿下,怎要拖延着不入京城?”

帝承恩放下杯盏,半晌后淡淡道:“你这几日没听说吗,陛下迎入京的不只是我这个帝家孤女,还有晋南洛家和东安侯府的小姐,我怎能和她们同时入京。”

“为何不能?”心雨神情懵懂。

“他们有背后的家族为靠山,一入京城便得前呼后拥,我如今毫无依靠可言,京城云谲波诡,我自然要赌一赌太子殿下的心意,若他能在寿宴上对我高看几分,压一压那几人的风头,迟几日又何妨。”

心雨恍然大悟,只是看着冷静的帝承恩,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感慨,那个往泰山送了十年礼物的太子殿下,恐怕不知道在他惦记了十年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心里,他也是可以被算计的。

数日后,京城街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涌入人流中,马车周围护卫之人极少,却个个天庭饱满,脸带煞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之人。

“大哥,京城真是热闹,你说太子殿下长得什么模样?”

马车内,穿着一身简单布衣、脸庞圆嘟嘟的小姑娘脆声问着另一个垂眼翻看书册的青年,神态娇憨可爱。

“银辉,你可见过大靖史册上开国元勋的画像?”青年眼皮子都未抬,漫不经心地回道。

“当然见过啊!那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听说太子肖似太祖,你念着的太子长得和埋进土里的人一个模样,没什么好期待的。”

青年淡淡回答,抬眼,望着洛银辉,认真无比。

微风袭来,将窗边的布帘吹开,外面行走的路人不经意间瞥见马车内的光景,着实一怔。

倒不是马车内小姑娘的娇憨可爱难得一见,而是马车内端坐的青年,虽然脸庞苍白,一双眼却若繁星般,芝兰之姿,竟丝毫不逊于享誉京城数年的温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