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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吧。”楚瑜不愿意两人争执,同韩闵道:“带着二小姐下去。”

她想起他最后离开时,站在月光下叫她:“嫂子!”

顾楚生不喜欢那个称呼,他瞧着她,平静道:“你继续叫她姐姐便是。”

他温和开口:“等我回来。”

“她很快会成为顾家大夫人。”

楚瑜闭着眼睛,微微曲着身子。她等他回来……她要等他回来。

“顾大人,”楚锦暗中捏着拳头:“我姐姐,如今无论如何都是卫家大夫人,您……”

顾楚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挪移到她身前,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

上辈子便如此薄情,更罔论如今?只是楚瑜这辈子与楚锦交好,顾楚生给了个薄面,淡道:“楚二小姐,你的位置在那边。”

“我就抱抱你。”

那时候他想,不知道楚锦会不会后悔,她死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那位待她掏心掏肺的姐姐。

他沙哑出声:“我不做什么,我就是太难受了,我抱抱你,很快了……很快就有人了……”

等他死前三年,他闻得她死讯,听闻是用自己年少时一直留到最后的金簪,自杀于自己残破的家中。

楚瑜低声喘息,顾楚生的手带起一片激颤,她不由得想起在沙城的时候,她替卫韫擦拭身子,少年修长的腿,带着茧子的手,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

等他再见她时,她满身秽物,容行不堪,他也就是抬起轿帘看了一眼,再没多说。

他好像就在这里,拂过她的身子,她神志恍惚,沙哑出声:“卫韫……”

听到这话,顾楚生终于抬起头来,他淡淡扫了一眼楚锦,楚锦于他而言,犹若蝼蚁,上辈子楚锦在与顾颜青的妻子争夺家中中馈时,被儿媳收集了证据,将她这辈子干过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捅了出来,上交官府。朝廷舆论纷纷,对他名声不利,于是他将她休回楚家。可那时楚家早已不复存在,楚临阳战死之后,楚家一蹶不振,二十年后,楚家只有一个不成器的楚临西苦苦支撑,楚锦嫁回去后不久,就被楚临西的夫人姚桃赶出来,流落民间。

顾楚生的手微微一顿,这一声呼唤将他理智拉回来不少,他猛地抬头,颤抖出声:“你说什么?”

“姐姐,”楚锦轻叹一声:“我与你同桌吧。”

楚瑜再一次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卫韫……”

楚锦毁容后,就几乎不出门了,更不要提这样盛大的宫宴。楚瑜心念一动,大约知道楚锦是来做什么,眼里带了几分暖意:“回去吧,好好玩自个儿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一声一声,仿佛某种支撑她的力量,她眼泪落下来,她闭着眼睛,反复出声:“卫韫……”

“姐姐。”楚锦出声,眼里全是担忧。楚瑜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顾楚生整个人都在颤抖。

楚瑜认出来,那正是当年楚锦在凤陵城救下的少年韩闵,如今回了华京,韩秀到她手下继续研制兵器,韩闵则跟着楚锦,当了楚锦身边的小厮。听闻韩秀几次上楚家讨要人,但韩闵却坚持宁愿在楚锦身边当个侍卫,也不会回去。韩秀无奈之下,每年过年都是到楚家同韩闵、楚锦以及其他楚家人一起过的。

怎么会是他……怎么真的就是他。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模样,头发单独扎起来,一身劲装,看上去干净利落。

欲念和痛苦交杂着倾盆而下,他仓促抱紧了她,沙哑着声音:“不要叫了……”

两人一起牵着手到了大殿,无视于所有人投来的目光,顾楚生吩咐了人将他与楚瑜的小桌并在一处,楚瑜神色淡漠,周边人窃窃私语。两人方才落座,一个身着素纱,带着面纱的女子便走到小桌前来,楚瑜抬起头,便看见楚锦紧皱着的眉头。

“卫韫……”

被上辈子的她缠着,的确也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愉悦之事。

“不要叫了!”

楚瑜不再多说,有那么瞬间她会想,她重生而来,顾楚生是不是也回来了。只是这样一想她就觉得可笑,顾楚生厌恶她一辈子,她到死,顾楚生都没给过她一句好言好语,如果顾楚生真的回来了,大概也是能跑多远跑多远,绝对不会和她再有牵扯才对。

“卫韫……”

“阿瑜,我爱不爱你,我比谁都清楚。”

顾楚生终于崩溃,含着眼泪嘶吼出声来:“别叫了!看着我!看着我啊!”

楚瑜转头看了顾楚生一眼,男子瞧着她轻轻笑了,神色里带着苍凉和疲惫。

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他用这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出声:“你看看我,楚瑜……我在这里啊。我喜欢你了,我终于喜欢你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这辈子他没得到过她,所以执着于她。如果得到了,大概也就不会有这样多的事端。

楚瑜神色迷离,她恍惚看到当年庭院里,卫韫坐在长廊上,她为他舞枪,然后她单膝跪在他身前,仰头看她。

就像上辈子他执着于楚锦,她重生后,被爱后,也慢慢明白,当年的顾楚生并不爱楚锦,那不过只是他年少一个执念,他挂念太多年,所以一回华京,他就立刻娶了楚锦。

少年时的卫韫白衣玉冠,低头瞧着她,许久后,带了那么几分羞涩,清浅笑开。

楚瑜收了声音,过了许久,她声音飘忽:“顾楚生你知道吗,其实你不爱我,你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一直执着。”

她也忍不住笑了。

顾楚生转头看她,眼里带了苦涩:”阿瑜,你如今既已经低头,又何必同我绕弯子?卫家在华京,能帮你们的,这华京之内只有我。”

“卫韫。”

听到这话,楚瑜终于开口:“谁允你提亲上门的?”

她终于还是没有改口,这条路走上了,从来不会回头。

“明日我会上门提亲,你也不用准备太多,一切我会操办。”

而另一边,楚锦朝着卫府一路狂奔而去。韩闵跟在她身后,焦急道:“姐姐,就算去了卫府能怎么办?卫府现在也没谁了啊!”

那笑容里带了嘲讽,顾楚生握紧她的手,转身往宫里走去。

“先去再说!”

然而楚瑜今日并不想要顾楚生败退下去,她沉默着没说话,轻轻一笑,转过头去。

楚锦咬牙出声。

他嘴上说得厉害,然而触及楚瑜的眼神,他其实内心颤得不行,他怕极了楚瑜这样冷漠的眼神,总觉得对方再多说一句,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一群人疾驰向卫府方向。楚锦遥遥看着,为首之人白衣玉冠,腰悬长剑,那眉目风流昳丽,又带着华京难有的刚毅坚韧。

楚瑜抬眼看她,神色冷漠,顾楚生撑着自己艰难笑起来:“为你做这样多,还不容我收点利息?”

青年翻身下马,楚锦刚好驾马到了卫府门前,她觉得面前人长得有那么几分熟悉,像极了当年在凤陵城见过的卫韫。她皱了皱眉,试探着道:“阁下是?”

楚瑜点点头,没有多话。顾楚生轻轻收手,将那柔软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

卫韫扫了她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楚锦,他平淡道:“卫韫。”

果不其然,在她手伸出去的瞬间,周边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楚瑜面色不动。顾楚生垂下眼眸,不敢看自己手中那白玉雕刻的纤纤素手,压制住自己心情,小声道:“宫里我都打点好,你不要落单,我会时刻照看着你。”

楚锦大喜,忙道:“快随我进宫,我姐出事了!”

以往她对顾楚生一贯敬而远之,然而今日的局面,她却是离顾楚生越近越好。她伸出这手,便是给赵玥以及暗中所有有心人看着,他们就算顾忌顾楚生,也会稍有收敛。

作者有话要说:卫韫:每次及时赶到,确保顾狗贼不能成功。

楚瑜等到第二日,宫里便来人接她。她换上紫色绘玉兰的华丽外衫,梳上妇人发髻,上了宫里来的轿子。轿子摇摇摆摆,到了宫门前时,楚瑜便看见顾楚生立在那里,绛红色官袍长身而立,见她轿子停下来,顾楚生停下来,等楚瑜下轿时,他微微躬身,楚瑜便将手放在顾楚生摊开的手掌上。

顾楚生:我也没打算成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