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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长兴笑了一声:“你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样有主意?那个芝芸才多大,比你还小一些吧?眼下江家不诚心,高家更是靠不住,她走投无路,指不定要出事。”

“出事?”青唯目光微抬。

薛长兴朝上指了指:“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片天,有些人的天在江野,有些人的天在庙堂,有些人的天,可能就是一座深宅,几间瓦舍。天不同,不过源于人的境遇不同,并没有大小高低之分。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天,去框别人的天。你这个妹妹的遭遇,若换在你身上,是琐碎,是无关紧要,但你仔细想想,她就是个深闺里长大的小姑娘,眼下失了家,只有娘家人和将来的夫家可以倚靠,这两家都待她不诚,她能怎么办?不是走投无路了么?”

“你再想想那个惜霜,她的天就更小了,不过高少爷那一间院子,她眼下腹中还有了孩子,高子瑜一个念头,她的天就塌了。她能怎么办?她也得为自己搏一把。”

“两个姑娘走投无路,中间横着个高子瑜,又是个挑不起大梁的,这还不出乱子么?我看——”薛长兴咬一口茭白包,“是要出大乱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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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回到自己院子,心中还想着薛长兴的叮嘱。

她有点担心,不仅仅因为崔芝芸。

玄鹰司怀疑她,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她,倘高府真生了乱子,就怕会引火烧身,被人发现藏在这里的重犯。

日前曹昆德说,玄鹰司不日会有新的当家,届时,会是送薛长兴出城的最佳时机。

可她困在这深宅大院,几日过去了,也不知玄鹰司新当家的调令下来了没有。

青唯正思索着出门打探消息,一抬头,崔芝芸正在院中徘徊。

“芝芸?”

崔芝芸回过身来,见是青唯,泣声唤了句:“阿姐。”

“来找我?”青唯问。

崔芝芸咬着唇,点了点头。

青唯把崔芝芸带进屋,让她在木榻上坐了,茶壶里只有清水,青唯倒了一杯给她。

说起来,青唯虽在崔家住过两年,她与崔芝芸并不算多么相熟。她们太不一样了,崔芝芸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有姑娘家天生的矜贵与柔善。而青唯自幼流离,知礼疏离,很少与人走得过近。

因此,崔芝芸一直直呼青唯的名,若不是此次上京,她恐怕都不会改口喊一声“阿姐”。

崔芝芸有些局促,那日在公堂,是青唯帮她顶了罪,但她心中害怕,一连几日,竟连谢都不曾来谢过。

“阿姐,当日袁文光他……他为何会……”

“袁文光的事,我没和你说实话。”

不等崔芝芸问完,青唯便道:“那日我从集市回来,其实先遇到了袁文光。他声称是被你所伤,央求我救他,我跟他说,他这样的卑鄙小人,不如死了干净。他气得很,对我破口大骂,说我见死不救,扬言要让我偿命。”

“或许正因为此,后来到了公堂,他才指认我的吧。”

“此事没预先告诉你,一来是怕你听了担心,二来,我事后也悔得很,我如果没有义气用事,先行救了他,你也不至于背上一条人命。所以说到底,这桩命案,我也有责任,我在公堂上,并不算帮你顶罪,你不必往心里去。”

青唯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但暂且瞒住崔芝芸是足够了。

崔芝芸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她从前从不觉得自己柔弱,忽然遭逢大难,才发现自己经历得太少,一时间难以支撑,她指间不断地绞着绢帕,嗫嚅道:“这一路上,若不是阿姐,只怕我……只怕我……”

她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她坐了一会儿,渐渐平缓心绪,“阿姐路上说过,等把我送到京城,安顿好了,要去找从前教你功夫的一位师父。我若嫁了人,阿姐是不是就不和我一起了?”

青唯看着她,“嗯”一声。

崔芝芸心头一阵难过,她忽然起身,直直跪下:“阿姐帮我!”

“我与表哥两情相悦,实在不想嫁去江家,我眼下已没了家,不能再没了表哥了。还请阿姐为我出出主意,让我能留在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