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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后半夜,风雪稍小了些,朱沢微正在营帐中与朱祁岳对弈,外头忽有小兵来报:“禀七殿下,十二殿下,山下有个人朝这边来了。”

朱沢微动作一顿:“谁?”

“瞧不清。”小兵道,“他刚好站在我们暗中布置的戒防线外。”

朱沢微默了默,放下手中棋:“我出去看看。”

借着火色,可以看见来人一身鸦青斗篷,他站在山腰上一动不动,得到朱沢微从帐中走出,才微微抬头,自风雪里张了张口,声音混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乎听不见,但朱沢微辩出他的口型:“七哥。”

朱祁岳在帐中问:“是谁?”

朱沢微道:“老十。”

朱祁岳道:“我去里头帐子。”

朱沢微“嗯”了一声,一时听到嘈嘈切切的响动,大约是老十二在收棋盘,又道:“不必收,不怕被他瞧见。”

言讫,他才从侍卫手中接过火把,往山下走了几步,像是才把朱弈珩认出来,弯起双眼笑得柔和:“老十,怎么来我这里了?”然后一抬手,四周的亲兵将长矛更往里收了收。

朱弈珩浅浅一笑,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听到一个十分紧要的消息,急着赶来告诉七哥。”

眉间朱砂映着火光,倒映在眼波,平添三分旖色,朱沢微温声道:“总不好站在这风雪里,有话进帐子里来说。”

说着,亲自为朱弈珩撩开帘子,得入帐中,又为他斟茶暖手。

帐子里烧着火炉,比外头暖和许多,朱弈珩把斗篷摘了,露出一身茶白蟒袍,腰扣上嵌着一颗色泽光润的稀世玛瑙,可惜与他的人一比却相形见绌。

朱沢微引他在火炉一旁的案几坐了,和声道:“十弟有甚么话非要赶在这个时辰过来,等明日风雪小一些再说不好么?省得惹上寒气,倒叫七哥为你担心。”

朱弈珩眼眸里琥珀色柔缓清淡,样子倒有几分认真:“七哥是不是安排了暗卫去刺杀大皇兄?”又问,“除了暗卫,还有后招吗?”

朱沢微的脸上还是挂着方才淡淡的笑,但没有回话。

朱弈珩道:“七哥不必有戒心,十弟终归是站在七哥这边的。”他长睫微垂,思量一阵,复又抬眸,“大皇兄继位在即,七哥再不动手为时已晚,可择在今日动手,却是大错特错了。七哥若信得过十弟,即刻派人去把暗卫,还有您藏着的后招撤回来。”

朱沢微盯着他看了良久,忽而失笑道:“十弟说的这叫甚么话?为兄平日里与大皇兄是有些龃龉,但他终归是太子,我心里是尊他敬他的。而今父皇圣躬违和,大皇兄能继位为他分忧,七哥我高兴都来不及,何故要对他动手?”

朱弈珩长睫一颤,望着杯中茶,有些失望地道:“七哥还是信不过我。”

他就着火炉坐着,火色将他如白璧无瑕的面庞映得半明半晦。

“七哥还记得,今日随行的虎贲卫来了多少骑吗?”

朱沢微的神情一滞。

朱弈珩道:“往常冬猎,随行骑兵不过三十至五十骑,步兵五百,但今年冬猎,骑兵有八十骑,步兵只有四百。”

朱沢微明白朱弈珩的意思了。

他原以为今年跟来冬猎的臣子太少,是以减少百名随行步兵情有可原,可转念想想,冬日山路积雪,马匹难行,既要减少随行兵马,何不减少骑兵呢?

朱弈珩道:“恐怕父皇早已料到有人要在冬猎上对大皇兄动手,多带这许多骑虎贲卫,是因为林场甚大,方便及时追捕救援。且——”他微一顿,燕尾似的眼梢染上一抹忧色,“我还怀疑那跟来的四百步兵也是假象,是故入林后,我命一名亲兵扛了十王的旗往林中走,自己绕去林场入口守着,果然十三进入林场三刻之后,父皇招出早已埋伏在营寨外的两百名便装虎贲卫,随那八十骑一起进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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