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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一片寂然。

少倾, 内侍吴敞来报:“启禀陛下, 刑部侍郎苏大人求见。”

苏晋一进殿就瞧见地上四分五裂的玉镇尺,殿内除了早上朱南羡传唤的几名臣工, 朱十七也在, 一干人等均朝她看来, 神情十分凝重。

朱南羡看到苏晋,原本腾腾的怒气虽被压下去了不少, 但心中的悲虑却丝毫不减。

“来人,给苏侍郎赐坐。”片刻后, 朱南羡道, 又看向龚荃,“龚尚书, 你也坐。”

龚荃已是古稀之年, 原本精神矍铄的他今早接到军报后一下变得苍老颓丧,扶着椅背坐下后,狠狠一叹, 劝道:“陛下切莫伤悲愁虑,当务之急, 是如何解决西北的燃眉之忧, 甘州城失守,日后打回来便是,总不能再枉顾了永昌府万千百姓的性命。”

苏晋听了这话, 心中顿时一凉。

甘州城失守了?

可朱荀与茅作峰不正是在附近的凉州卫吗?

在场并非人人都看过急报, 朱南羡道:“柳昀, 青樾,你二人把军情说给苏侍郎与后来的三位指挥使听。”

“是。”沈奚道,“今早的两封军报分别来自北平府与西北。先说北平府的,在最近的一次与北凉的交手中,四殿下为速战速决,亲率先锋队突袭北凉轻骑兵阵,被飞矢射中腹部,落马伤重。”

左谦诧异道:“四殿下领兵果决沉稳,此次为何突然冒进?”

“因为西北的军情。”柳朝明道。

北凉与赤力接壤,都是物资稀缺的游牧之国,不益打长久的消耗战,而今这两国同时进犯大随,若战事陷入僵局,只怕会联手,所以朱昱深才想一举破敌,先将北凉击溃。

“北平离西北都司更近,四殿下比我们先一步接到西北军报,知道甘州城失守。”柳朝明道,“好在他这一招攻其不备,虽令自己受伤,但此战也令北凉元气大伤,一时无法重整旗鼓,也给北平军与四殿下争取了休整时间。”

“令人心急的是西北的军情。”沈奚接着柳朝明的话道,“茅作峰与朱荀到达凉州卫后,由茅作峰留下安置先行军,朱荀去甘州与永昌查点军资,再作汇合。但赤力那头早有准备,于一月前,也就是八月初便安插了一支突袭军在甘州城附近埋伏,趁着朱荀安置军资的当口发起突袭。朱荀——守城不能,弃城而逃。”

弃城而逃?苏晋愣住,那城里的百姓呢,要去存放的军资呢?

“其实当时茅作峰接到急报,已率兵往甘州赶了。”龚荃道,“凉州卫到甘州府,走得快至多一日路程,朱荀只要撑一日,就能等到援军。可他当时却不守,只带着余下不多的物资出了城。茅参将他……知道而今朝廷开支吃紧,又顾及城中百姓的安危,在赤力突袭军占城后,仍执意开战,虽夺回了物资,护送走了部分百姓,但粗略估计,将士与百姓的伤亡仍在五千以上,甘州失守,茅参将自己也多处负伤,被赤力蛮子——斩断了一条手臂,命悬一线。”

龚荃说到这里,言语已是哽咽,他双眼发红,咬牙切齿道:“其实只要朱荀多留片刻,多抵御突袭军片刻,我大随,也不至于失了这最后一名可作战领兵的参将!”

“且信上还说,茅参将之所以能保得一命,是因为三年前,陛下离开西北时,将自己十分珍贵的护心铠送给了茅参将。”沈奚道,“正是这副铠甲,帮他挡去了几发射中要害的箭矢,否则以当时的情形,想必九死一生。”

苏晋听了这话,不禁看向朱南羡。

他与她说过,在西北领兵的五年,这名被他私底下称作“茅子”的参将一直是他的副手,他们曾同生死共患难,虽是君臣,更是兄弟故友。也正因为此,他去西北的信里画上一只龟,他便亲率三万西北军南下,助他守住凤阳军,助他夺储登极。

朱南羡的眼底有浓浓的悲愁。

可事已至此,伤悲与忧愁是最次要的。

朱荀临阵脱逃,或许并不是因为怯懦,或许他只是不愿因小失大,只是因己方兵将不足,难以作战,是以想着要保住仅存军资,但因果如何已不重要,他这条命是不能留了。

没有守护城中百姓是他不可饶恕的罪过,何况还搭上一个茅作峰。

沈奚道:“茅参将虽护送走了部分百姓,但因他身受重伤,无法再领兵作战。西北军怨沸腾,军报是由两名统领手写的血书。”

“唯一的好消息,”柳朝明道,“赤力突袭军占据甘州后,欲乘胜追击,被茅参将手下一名肖姓统领顽强抵抗,整合残余兵将,守住了凉州卫。然,眼下追击的只是赤力突袭军,由赤力三皇子达木尔所率的大军还未赶到,我们的大军虽会于九月中抵达凉州卫,但茅作峰伤重,朱荀当斩,军中已无主帅,是以而今最棘手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派谁出征?”

达木尔大军号称“铁鹰之师”,在西北骇人听闻,鲜少有人能与之抗衡。

柳朝明此问一出,大殿又静了下来。

“陛下——”须臾,只听龚荃一声悲呼,他双膝落地,哽咽磕头道:“臣有罪,请陛下重罚!”

朱南羡道:“龚爱卿快请起身,爱卿劳心劳力,何罪之有?。”

“陛下,年初边疆动乱,七殿下要派罗将军去岭南时,只有柳昀一人极力阻止。老夫起初虽支持柳昀的决定,但后来因征伐在即,关键时刻松了口。现在想想,倘若当初老夫能够与柳昀一起坚持让十二殿下出征,最后去岭南的未必是罗剑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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