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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政听完这话,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完了完了,最不理想的局面出现了。

本来,邢州白氏家族的送亲队伍,是被修国公府家的嫡小姐侯畅和美仙院的清倌人白秀丽联手冲散的,白秀珠也是被侯畅和白秀丽二人,送往桃花巷周进家中,其实与周进关系都不大。

这件事情之所以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说白了,不过是镇国公府想要借题发挥,欺负周进在北平城中没有什么跟脚。

他一个普通秀才,捐纳监生,又得罪了张首辅一系,谁会出面保他?

这样一来,镇国公府和邢州白氏家族联手,便能无限引申,上纲上线,给周进按上一个勾引富家小姐的罪名,以这种生活作风不正的名头,再革掉周进身上的秀才功名,让他一辈子不能翻身。

他名下的诸多资财和房中数位貌美妇人,便自然归到了镇国公府的名下。

只要能让侯畅和白秀丽二人不乱讲话,周进即便有天大的冤屈,他被关押在监狱之中,又能找谁诉说?

他又不是孟姜女转世,难道还有本事把长城哭倒不成?

但现在韩奇出面保他,情况就不一样了。

韩奇是锦乡伯府世子,韩奇的态度,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锦乡伯府的态度。

牛政若是借此想把韩奇牵涉进来,就得做好承受锦乡伯府满腔怒火的准备。

锦乡伯府的那个话事人韩老三,当年在争夺世子宝座的时候,设下了毒计,把他两位兄长一块儿送到了沈州去送死,这种狠人,是那么好得罪的?

除非镇国公府愿意将这次从周进手中得到的缴获,都转让到锦乡伯府名下,倒是不怕那个韩老三发脾气了,可这样一来,镇国公府亲自下场,辛苦了一回,不就等于白忙活了吗?

“要不这样,韩奇你先让开,待事情解决后,我亲自带上一份厚礼,到你们锦乡伯府赔礼道歉。”牛政打着商量道。

“笑话。”韩奇开口言道,“我作为锦乡伯府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口唾沫一口钉,既然是我授意将白秀珠姑娘请到周进兄弟这边来,让众人见上一面,又怎么可能把这口黑锅,推托到别人头上去?”

韩奇说话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想让在场诸人都听到,以便增大牛政试图堵塞诸人言论的成本。

牛政脸色一黑,知道这件事情已无法善了。

但镇国公府好不容易逮着这次机会,又岂能因为韩奇这厮的一句话,便中途退回去,那岂不是让北平城中的武勋贵族之家,说他们镇国公府怯懦无能?

牛政朝身后两名家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将这个韩奇缠住再说。

韩奇是贵胄公子,自然不能对他太过于冒犯,但派两个人将他拦住,省得他碍手碍脚,即便今后锦乡伯府追究起来,也不能说他牛政做得过火了。

看到有人欺上身来,韩奇大声喊叫道,“牛政,你今日指示下人围殴我韩奇,可有想到后果?”

牛政冷笑道,“围殴你又怎么了?你想要坏我的好事,我不过是让下人拦住你,即便你父亲出面,又能说些什么?”

“牛叉啊,镇国公府真牛叉。”冷不防,另一人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闪现了出来,他语带嘲讽,显然来者不善。

牛政定睛一看,原来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

“紫英,你为什么也要来趟这浑水?”牛政心中郁闷,禁不住反问道。

他自认为和冯紫英关系不错,去年下半年,冯紫英向外兜售一批西洋奇货,有几颗红宝石,便是他牛政出手买入的。

想到这里,牛政不由得生气道,“当初你学着做生意,我看你许久未曾开张,便从你手中买了好几颗宝石,让你净赚了数十两银子,这会儿就不认账了是吧?”

冯紫英差点肚子都要气炸了。他心道,你这个鸟人,几十两银子的事情罢了,也好意思一直挂在嘴边,看人家周进多大方,开口就是给我提供《青年诗刊》连续四期的扉页版面,等到货物卖出去了再拿十分之一的提成,我不力保他无事,不是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吗?

不过在表面上,冯紫英却说得义正严词,“一码归一码,当初你照顾我的生意,是你牛政大哥讲义气。但你们镇国公府,这次仗势欺人,想把黑锅扣在周进秀才头上,摆明了是欺负读书人。我虽是武勋子弟,但我也坚决支持朝廷以文制武的国策,必然要反对你这么做。”

牛政一下子愣住了,张口就是这么一顶大帽子,他冯紫英这是想和镇国公府彻底翻脸?你一个神武将军之子,哪里来的这份胆量?

按照大周朝爵位制度,神武将军属于低级爵位,远不能和伯爵相比。

牛政父亲牛继宗现为世袭一等伯,因此,锦乡伯府世子韩奇和他牛政地位相当,较一下真可以,你冯紫英凭什么参与进来?

牛政本想找个什么借口,将这个冯紫英修理一顿,也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然而,当他看到冯紫英身后,又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卫若兰、陈也俊这两名王侯子弟时,一下子愣住了。

怪不得冯紫英这厮如此猖狂,原来他是打的法不责众的主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