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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廷安随女儿坐进了厅堂。

对阿渔来说,这是父女阴阳相隔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

她忍不住凝望上首的父亲。

曹廷安真的很奇怪,摸把脸,确定脸上没有什么脏东西,曹廷安看着女儿问:“阿渔不怕爹爹了?”

阿渔摇摇头,认真地道:“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误会了爹爹,其实爹爹可好了。”

曹廷安奇道:“你误会爹爹什么了?”

阿渔犹豫了下,才低头,小声道:“小时候我生病,吴姨娘来看我,她以为我睡着了,悄悄跟姨娘说爹爹的事,她说,说爹爹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有次粮草断绝,爹爹先命人杀了马匹,马匹不够吃,爹爹,爹爹就让手下去抓敌兵……”

这真的是吴姨娘说给她们母女听的,而且当时阿渔根本没睡着,吴姨娘就像说书的先生一样,绘声绘色地讲了这个故事。

从那时候起,父亲在阿渔眼里就变成了一个会吃人的可怕将军。

就算现在,阿渔也不知道父亲是真的那样做过,还是吴姨娘完全瞎编的。

但不论如何,是吴姨娘、曹溋害她与母亲白白误会了父亲那么久,现在阿渔告她一状也问心无愧。

说完了,阿渔紧张地观察父亲的神色。

曹廷安脸色难看极了!

从他认识江氏的时候,江氏就胆小怯懦,所以江氏生出一个同样胆小怯懦的女儿,曹廷安也没有太过奇怪,他只是不懂为何江氏跟了他这么多年还那么怕他,怕到动不动就哭着求他饶命,明明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她也不像真的受不了的样子。

原来是吴姨娘在搞鬼!

曹廷安很少理会他那些女人,但这不代表他看不透吴姨娘乱嚼舌根的目的。

“阿渔别听她胡说八道,爹爹打仗从来没有断过粮草,更不会做那等天怒人怨之事。”生完气,见女儿怯怯地打量自己,曹廷安迅速收起怒色,心平气和地澄清道。

阿渔本就对吴姨娘的故事产生了怀疑,现在父亲亲口否认了,阿渔立即选择了相信,松了口气,她站起来帮父亲倒茶。

曹廷安喝口茶,语气随和地问:“阿渔,吴姨娘还说过什么?”

阿渔一时半刻也记不起来,刚要仔细回忆,厅堂门口一黯,阿渔抬头,看到了母亲。

江氏今年二十八岁了,穿了一条白底绣青荷的裙子,身段纤细玲珑,莲步轻移,颇有弱柳扶风之姿。她不太喜欢打扮,乌黑如云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翡翠簪子绾了起来,姣好的脸庞素面朝天,只是她天生丽质,黛眉水眸,雪肤朱唇,竟比涂抹了胭脂还要明艳。

不知为何,她眼圈泛红,飞快得瞥了一眼曹廷安,马上又垂了下去。

曹廷安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江氏攥了攥帕子,坐到了女儿身旁。

阿渔看见这样的母亲,想到上辈子她跟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姿态,那父亲天天面对这样一对儿丧气的母女,能喜欢才怪。

阿渔肯定要改掉一些习惯的,为了父母和睦,她也得帮母亲改了才行。

“姨娘,刚刚在前院,大哥说明日带我们出去逛铺子,要给我们挑礼物呢。”阿渔离开椅子,笑着帮母亲倒了一盏茶。

江氏惊奇地看向女儿,女儿不是很怕世子爷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阿渔放下茶壶,鼓起勇气走到曹廷安身后,仗着自己年纪小,她一边笨拙地帮父亲捏肩膀,一边用特别钦佩的语气对母亲解释道:“娘,我今日才知道爹爹与大哥都是咱们大齐的英雄,便是对战俘也十分宽厚,才没有做过吴姨娘说的那些事,吴姨娘是故意吓唬咱们的。”

说完她哼了哼,一副娇憨的小女儿姿态。

江氏瞪大了眼睛,这,当初吴姨娘特意嘱咐她们别传出去,女儿竟然当着侯爷的面抖搂了出来?

“你,你听谁说的?”慌乱之下,江氏本能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阿渔尚未开口,曹廷安冷冷瞪了过来:“怎么,你当真以为我吃过人?”

江氏被他一吓,登时把一张诱人的樱桃小口抿成了闷葫芦。

曹廷安气得看向一旁,蠢女人,她为何不想想,如果他真是那等凶神恶煞之人,当初怎么会将她从一群纨绔子弟手中救下来,还风风光光地替她厚葬了老父亲?

厅堂里氛围冷到极点,阿渔背后出了一层汗,但还是硬着头皮替母亲辩解道:“爹爹,您别怪姨娘,姨娘是小地方来的,我年纪小也不懂事,吴姨娘说得头头是道的,我跟姨娘就糊里糊涂地上了她的当。”

曹廷安正是明白这点,现在才愿意在桃院坐着,否则早走了。

“摆饭吧。”拍拍女儿的小手,曹廷安吩咐丫鬟们道。

小丫鬟们快步去厨房端菜了,阿渔坐回原位,努力忽视父亲脸上的怒色,轻声关心道:“爹爹,这次行军打仗,您一切可好?有没有受伤?”

女儿甜濡的关切话语成功缓和了曹廷安的燥火,他又喝了口茶,盯着江氏道:“还好,侥幸没被胡人抓走,否则我吃了他们那么多兵,胡将还不将我碎尸万段扔进油锅。”

阿渔:……

她以前只知道父亲威武霸道,今日才知道父亲也很能说会道。

江氏被丈夫讥红了一张脸。

曹廷安就当她知错了,终于开始心平气和地询问女儿这半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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