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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子。”

他看她一眼,“骂谁傻子?”

“骂你。”眼眶微热,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仰着头大笑,怕眼泪流出来,“大傻子。”

周时亦侧过身,微微俯下去,然后吻上她的眼睛,轻轻吮了下,“又哭?”

“瞎说,什么时候哭过。”

她一样嘴硬,逞强。

“别哭了,我不等你,真的不等你。”

阮荨荨点点头,“结婚也别告诉我,别给我发喜帖,我不会来的。”

他顿了顿,“好。”

人伏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的两边,从她的耳侧一路吻下去。

她的双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抓了一把,仔细摸着,“你都有白头发了,这几天很累?”

他专心吻着她,“还好。”

她的手在他发间穿梭,“你会结婚吗?”

他顿了顿,整个人蓄势待发,“你呢?”

阮荨荨想了会儿说,手指从他头发上一路摸下去,“会。”

周时亦用力一挺,“我也会。”

她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感叹,似是满足,“那就好。”

怎么都不够,这样怎么能够。

做完之后,阮荨荨侧趴着,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周时亦起身,洗了个澡,坐在阳台,抽了两包烟。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地上满满都是烟头。

她沉默,一言不发,走进卫生间,洗澡,洗脸,梳头,换好衣服,做完这一切。

两人好像说好了,今天不告别。

谁也不说再见。

直到她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都没有一句再见。

不说再见。

因为,直到你离开。

我都还没学会告别。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在我跟你父亲之间,你选择了后者。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答案?

*

直到晚上,周时亦都窝在沙发里没有挪动过一步。

徐盛冲进来的时候,房间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他安静坐在沙发上,真的是安安静静,安静到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啪——”徐盛打开灯。

灯亮的瞬间,几乎是同时,沙发上的人别过头去。

徐盛气急败坏地说:“我打了你一天电话都打不通,妈的,你到底躲在家里干什么?”

周时亦撇着头,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徐盛走过去,彻底怔住了。

如果说那天,云杉的失踪令他手足无措,那周时亦红肿的眼睛,更让他张惶无措。

他也终于明白了他不开灯原因。

因为太过震惊,徐盛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

周时亦抿了抿唇,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别过头,“你有事?”

徐盛这才想起来,“云杉不见了,如果被华珍带走了,我们计划有变。”

“小白呢?”

“小白跟你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先来找你了。”说完,徐盛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荨荨呢?”

周时亦别过头,没说话。

徐盛明白了,抓了把头发,用力地踹了一脚茶几,“操!”

*

丁云杉被人绑着双手双脚,封着嘴,丢在一辆黑色的SUV车后。

车上四个男人,带着鸭舌帽,穿着黑风衣。

“鸭子,过去看看她是不是闷死了,妈的,怎么一动不动的?”

有男人脚伸过去,踹了丁云杉一脚,她动了动身子,嘤咛了一声。

那人走坐回去,“大哥,还活着。”

“那就好,先带回仓库再说。”

过一会儿,开车的黄毛看了眼后视镜,说:“大哥,不对劲儿,有人跟踪我们。”

被喊大哥的人回头看了眼。

“操他姥姥的,就是那个记者的车啊,黄毛,前面那条街左拐,撞死他。”

丁云杉被封着嘴,前面四人已经嗨了,完全顾不上她,她极力坐起来,透着后窗玻璃,看着身后那辆白色的丰田锐志。

确实是白锦辉的车。

她依稀能看见驾驶座上有个迷糊的影子,也许是晕得太久了,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一道影子,但她知道那是白锦辉。

她看不清他,只能冲他晃着脑袋。

有人甩手一巴掌过来,“他妈的给老子躺下!”

丁云杉被打得整个人撞上了玻璃窗,额头磕出了血,玻璃窗上都是血迹。

白色的锐志,忽然提了车速。

朝他们冲上来。

车里的四个男人,好像磕了药一样兴奋,有人扑过来,抓着丁云杉的头发,一下一下撞在玻璃窗上,血迹越来越多,眼前模糊一片。

丁云杉已经疼的快要失去了知觉。

车里男人在尖叫。

有人在她的脸颊处重重亲了一下。

丁云杉胡乱挣扎,一脚一脚朝他们踢去,有人冲过来扶住她,然后剥下她的衬衫,黑色的胸带露了出来,挑衅似得冲后面的车比了个中指。

他们好像是在故意刺激他。

她放弃了挣扎,不抵抗,也不哭,也不叫,任由他们折腾,好像也不觉得疼。

白色的丰田好像疯了一样,朝他们冲去……

有人骂了句,“靠,他疯了……快拐弯,往山上开。”

可后面的白色的丰田好像完全不要命一样,一下一下撞上去。

“他妈的,你们快别刺激他了,赶紧把他甩掉。”

白锦辉跟得紧,车子怎么绕行都甩不掉,直到开到盘山公路,他直接油门一脚踩到底,超了他们的车,然后一甩方向盘,打横,车子停在他们正前方,直接将他们逼停下来。

车上下来四个人,拎着铁棍,朝他走去。

是怎么开打的,丁云杉没看见,等她看见的时候,白锦辉被两个人缠着,驾着,然后另外两个人一棍棍敲在他身上。

他半跪着,浑身都是湿透了,混杂着血与汗水。

目光定定看进车里,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云杉,不要看。

那一刻,丁云杉忽然什么都不想想了。

她好像看见了郿坞的清晨。

蒸着热气的包子店,

缠绕着烟雾,与青白的天,浑然一体。

李婶的店。

福利院。

他们俩曾走过的每一条小巷。

每个地方,都曾头他出现过的身影。

她仿佛又看见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

立在风中,

嘴角弯着。

“小白小白,我肚子疼,我不想去上学。”

“小白小白,我今天上课看漫画被老师没收了。”

“小白小白,我数学只考了59分,还差一分才及格怎么办?”

“小白小白,要开家长会了,你说老师会不会把我的漫画给我妈看啊?”

“小白小白,这个题目怎么做?方程式怎么列都不对呢。啊,我不要做了。”

“小白小白,长大后,我嫁给你吧?”

“小白小白,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我看不懂,你念我给听。”

小白是怎么回答她的?

刻板的少年只有一副表情,一种语调。

“云杉,不上学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我去上大学了,你还在这里。”

“没收的好,给老师点个赞。”

“59分?你笨死了。”

“不用担心,云杉,老师肯定会把你的漫画给你妈看的。”

“那就不要做了,下次你数学还是59分,你妈打你也不要来找我。”

“哦,勉强同意吧。”

白锦辉打开那封信。

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

字迹清秀,几乎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谁的字迹。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把情书塞回她的怀里,说:“云杉,以后不要自己给自己写情书。”

女孩低下头,

长叹一声,让他说一句,我喜欢你,怎么那么难?

*

几日后,一段公益视频,在网上流传。

拍摄者是那位叫苏盏的作者。

视频里,是她走遍了各处,找那些遭受了豆腐渣工程的受难者拍摄的。

小孩,学生,青年,老人,……

如果你们现在还不够清醒,那么请你们认真看接下来的视频:

“是命运把我们推至了风口浪尖,我们想要安稳的生活。”

“我希望有一天晚上睡觉能不用穿着衣服睡,不用担心房子哪天塌下来,走过一座桥,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哪一刻会塌掉。”

“我是小虎,我的梦想是长大成为一名建筑师,建造一座世界上最牢固的桥梁。”

“十几年了,从没有睡过安稳觉,我的梦想是,安安稳稳睡一觉。”

*

半个月后,华珍和华海被带走调查,事件关注热度持续不下,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

3月17日,北洵市华海集团豆腐渣工程案展开调查。

4月18日,北洵市华海集团豆腐渣工程案开庭审理。

案件调查至今,华珍和华海,至今都保持着沉默是金,什么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