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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琮见她笑得促狭,也懒得理她,径自往里走。

倒是子真,见盖瑞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仍然笑盈盈拿着票让他们走在前面,不禁对他笑了一笑。

他笑意更浓,忽然说:“颜小姐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子真一呆,她记人的本事向来不好,不过这么英俊的人,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是在吊膀子吗?那这假洋鬼子也太土了吧,用这招。

他笑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侧头想一想,接着说:“滚地葫芦狗趴式。”他笑得越发开心。

颜子真张大嘴:“你是……”

他得意洋洋:“那个被你撞的人呀。小姐,你真爱笑。”

子真想起当日情景,不禁扑嗤一声,又笑起来,边笑边问:“你认识邓安?”

他看她又笑,英俊的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点点头说:“噫吁乎,三笑。”

子真大笑。他才回答她的问题:“我们是在美国的朋友。”

忧民居是江城一处明清建筑群,因为和城区隔了一座山,座落在山坳里,保存十分完整。自从江城文物局设立保护措施以来,便成为江城的一处景点。

这个保护措施,跟目前大多数旧民居一样,采取的是以住养屋,也就是说,民居里是由原有住户住着的。

此际正值春节,每间民居都喜气洋洋地在屋檐下挂着腊肉香肠熏鱼之类,有红纸对联贴在门上,小孩子们穿着新衣跑着玩小小鞭炮。

子真从没来过这里,倒觉得很有意思,陪着盖瑞惊喜地走来走去,啧啧赞叹和拍照。勾檐雕栏,残破的刻花窗棱,还有天井、天井上方细节生动的藻雕,边边角角,都是一个惊喜赞叹。

莫琮早就走到前头,坐在一家门外的石凳上,无聊地看着他们。她作为记者和编辑以及一个不得不四处奔泊寻找题材的人,这边已经走了不止十次,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子真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古人真闲,你看,天井边上角落,还有门槛都刻了花,还刻得这么精细,连花蕊都一根一根描得清清楚楚,都不怕踩没了,不过真是漂亮啊。”

莫琮仍是笑笑:“这些房子至多不过几百年历史,哪里就称得上古人。”

雕花繁琐的大床里壁和外壁,全是精细的花草鸟雀,有的椅子残破了,仍然在用,榫头处都有一朵花或一枝草,住着的人家笑着任他们参观,他们其实也有沙发和茶几等。

离开的时候,子真感慨:“真是美啊,要是能住在这里多好。外有院子天井,内有雕花床。”

莫琮嗤的笑出来。子真看着她:“笑什么?你不觉得很漂亮?很古朴,很清净?”

莫琮嗯了一声:“补充一下,还有红漆马桶。”

莫琮双手插进衣袋,侧侧头:“我当编辑这么久,最吃不消你们这些作家作这种感叹,江南周庄、湖南乡居、广东古居、云南村屋,事事作思古怀乡状,恨不能一生一世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得享悠闲。小姐,感叹一下无妨,没有几个真离得了现代生活的。”

盖瑞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插嘴问:“你不喜欢?”

莫琮弯起嘴角笑了笑:“我从来向往的是住楼房,用现代卫生间。我个人非常喜爱千篇一律的现代化公寓房子。”

子真在莫琮毫不掩饰的调侃面前只是笑,盖瑞问:“这又是为什么?”

莫琮退后一步,一手挽住子真:“我呢,从小就是住这种屋子长大的。我跟你们说,春天潮湿时或梅季时候,它的角落里全是黏虫,有时会爬到你床上,你半夜一伸手,哇,一手黏虫,老鼠到处可以看到,偶尔也会到你床上桌上逛一逛。各种小虫子从来不缺。当然,好处也是有的,蛐蛐就在你窗下面叫,嗯,可能是窗里面。还有,我小时候是用红漆马桶的,是不是很有古风原滋原味?另外,屋瓦是每年要找工人翻拣过的,不然,屋外下雨,屋里也会下雨。嗯,有一年好工人找不着,我试过睡到半夜雨就漏到床上。还有……”

子真把手猛地抽出来,大笑:“好了好了,我再不学人酸了,你放过我吧。”

莫琮懒洋洋地说:“现代人要发思古之幽情,我一向是理解的。”不过赠之以冷眼。

子真终于反击:“过高人相妒,过洁人同嫌。莫琮你适当配合一下没有人当你是死人啊。”

盖瑞不禁哈哈笑出来。莫琮瞪了他一眼,低声说:“敌我不分。”

回程的车上子真问莫琮:“怎么样?那个开头?”莫琮这下子倒赞赏起来:“真是不错,回到你以前的最佳水准了。”子真简直气坏:“你是在说我一路下滑?”

莫琮笑:“有时候觉得写得有点油而已。喂喂喂,真的,这个很好,咱们就这样定了。”

子真年前交过一个大纲给莫琮,莫琮看完之后忽然说不如一边给杂志连载,一边走出版,子真就写了个开头给她看。

子真说:“你几时升任主编了?”

莫琮白她一眼:“你以为我没有那一天?”子真笑:“瞧你这一眼白得千娇百媚的,真是由不得我不信。”

莫琮撑不住笑,两人笑成一团,便宜了同车的盖瑞,不声不响看得心旷神怡。

笑完了,子真对莫琮说:“跟你说件事,我另有个故事,想做一个小说和漫画同步进行的试验,两人先商量好大致大纲,然后分开一个人写,一个人画,一个段落后两人相互映证,再商量下面一个段落,然后又分开写和画。我觉得很能激发边缘想像力。”

莫琮看着她,一言直奔主题:“卫音希是你什么人?”前几天两人通电话时子真提到过去了梅州,对音希赞不绝口。

子真笑:“我想把她当妹妹呢,又觉得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