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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仍旧没有什么动作。

宋游也迈步走了过来。

“小娃娃。”

“嗯?”

小孩儿仰头看他,神情木讷。

宋游带上微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声音也放缓了:“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小孩儿又环顾四周,伸出手想指,但手指晃了半圈,也分不清方向。

“你叫什么?”

“小牛儿……”

“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不晓得……”

“你家住哪里?”

“家里……”

小孩儿呆傻的盯着他。

有风吹来,他穿得单薄,不由得缩起了脖子,还打了个寒颤。

宋游便站了过去,为他挡住了风。

小孩儿立马好了很多。

忽然地,宋游又偏过头,好像从这风中听见了一些声音。

似乎有人在呼唤这小孩儿。

“小牛儿。”

“嗯?”

“你听见有人在喊你吗?”

“好像有……”

小孩儿点头,木讷回答。

“在哪边?”

“不晓得……”

小孩儿愣愣的盯着他。

“……”

宋游只好转头看向三花猫:“三花娘娘呢?听见什么了吗?”

“听见什么了。”

“是什么?”

“有人在唱歌。”

“唱歌?”

“对的!奇怪的说话声音!”

“是在那边吗?”

宋游指了指炊烟升起的方向。

“好像是。”

“好。”

于是宋游蹲了下来,淡淡的看向这名小孩儿,向他伸出手:

“走吧,带你回家。”

小孩儿看看他,又看看猫。

犹豫纠结,似乎觉得这人的亲和力还不错,终究选择了相信,于是伸手与他牵着,又跟着他,沿着小路往前走。

一路不见人来找。

反倒声音越发清楚了。

其实不是唱歌,只是声调悠扬,每喊一声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和平常说话喊人略有不同,细细一听,还有一种玄妙朴实的韵味。虽然和逸都小院那位女鬼唱歌的声音不同,但是三花猫分辨不出什么是唱歌,只记得宋游的话,听来奇怪,就说是唱歌。

“小牛儿……”

这声音隔着河仍能听得清楚。

“小牛儿……

“小牛儿……”

……

“回家来咯……

“回来吃饭咯……

“回来睡瞌睡咯……

“快答应……

“快回来……

“莫让家人再担心……”

一群老少男女在屋子周围大喊着。

有的站在屋顶,有的站在屋后山上,有人站在屋前的田埂上,声音都拖得很长,汇成一片。

其中有个蓄着长须的老先生,手中捧着一碗浑浊的水,每喊一句,就要从碗中沾水,洒在天上。还有个中年妇人,声音里带着哭腔,便又给这朴实古老的喊法里添了一抹浓郁的感情味道。

忽然的,众人都看向了前方。

只见一名穿着道袍的年轻人沿着小路走来,身前一只三花猫,碎步慢跑,身后一匹枣红马,不用缰绳,却也老实的跟着他。

天上还有只燕子在飞。

这位道人本身已够奇妙了,可还不止于此,更奇妙的是,他的右手略微往旁边扬起,好像在牵着一个看不见的不高的人。

等道人走到众人面前时,刚刚还响成一片的喊唱声已基本停下了,只觉眼前的画面过于玄乎,一时不知所措,也不敢吭声,因此一下子就从刚刚的喧闹变成了现在的寂静无声。

宋游对着他们稍一点头,随即低头看了眼右手边牵着的小孩儿,小声笑着说:

“快回去吧。”

说完便放开了右手。

妇人回味过来,哪里顾得上惊叹此情此景的玄乎,只抹了把脸上的泪,转身便往屋里跑去。

里头很快就传来喊声:

“醒了醒了!”

一堆人全都往屋里跑去。

有个男人只看了一眼,便又跑出来,再次来到宋游面前,躬身拱手不停: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在下只是游经此地,偶然见到令郎魂魄站在路边,魂不守舍,顺便听见诸位的喊声,便顺着声音将之带了回来。”宋游顿了一下,又看了眼旁边那位端着水碗不知所措的老先生,“你只该感谢老先生,多亏老先生的办法,令郎才没有走远。”

“都谢谢,都谢谢……”

男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连忙伸手:“两位先生请到屋里来坐!”

“老先生请。”

“你请你请……”

“晚辈怎敢。”

“那我先走……”

老先生这才端着碗往屋中走。

宋游也跟着走进去。

只是村中茅屋,简陋但也清爽,中间的一间便是堂屋,老旧的八仙桌,粗碗装茶,桌和碗怕是都有不少年生了。

有一碗茶是老先生的,男子连忙又去拿碗,给宋游也倒了一碗。

喝了一口,瞄见桌上几人都在看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宋游便知晓这些位大抵都是乡间朴实人,没那么多口才,于是放下碗,拱手说道:

“在下姓宋名游,逸州灵泉县一山人,云游天下,途经此地,也算与令郎有缘,便顺带来讨口茶喝。”

“谢谢先生,我们都急死了。”

“不急不急,有老先生在,说不定多叫几声,也就回来了。”

这话只是说说。

其实这个土方法只对魂魄离散但并未走远、就在家门附近的人有用,这小孩儿的魂魄已然走出了一里多地,这么喊是喊不回来的。不过这类民间先生通常多有经验,有另外的法子也说不准。

总之自己只是过来借宿,讨顿饭吃,有时随口而出的话也有千金重,不好砸了人家的招牌。

“先生要去哪里?”

“平州。”

“平州哪里?”

“想去云顶山看看。”

“云顶山……”

男人有些窘迫,并未听过。

但他也立马说道:“去平州地界,恐怕还要走将近二百里路,骑马跑得快也要一天时间,用脚走少说也要两天。先生于小人有大恩,小人这里没有可以招待先生的东西,便厚着脸皮请先生留下来吃顿晚饭,暂住一晚。”

“恭敬不如从命。”

能有个落脚处,能吃顿热腾腾的正经饭,总归是要比风餐露宿好些。

里屋有人喂小牛儿喝了点水,吃了点肉粥,小牛儿渐渐缓过神来,虽然虚弱,却也算是恢复了清醒,能讲话了。

大人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不出来,问他去哪里了,他也说不出来,只说隐约记得自己站在一条小路边,周边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后来有一只猫带着一名道士来到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然后带着他沿着一条路走,就到了家门口。

众人一时皆惊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