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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益民不是傻子,见这男人虽语调懒散轻描淡写,但那双眼睛里的阴狠与荒寒却教人胆战心惊。瞬时便醒悟,他那句“不打架,只收尸”,绝对不是随口吓唬人的玩笑。

凌城这地方,昼太短,夜太长,混乱之下藏着太多亡命之徒与无边罪孽,神佛都要退避三舍。

小鬼见了阎罗王,挨几下揍算轻的,如果一个不慎丢掉性命,爹妈连个哭丧的灵堂都捞不着。

雨淅淅沥沥往下落,滴答滴答。

许芳菲没有古代诗人的风雅,只觉得那些声响不像明珠落在玉盘上,倒很像催命的音符。这雨夜空气闷热,又是汗味又是血腥味,直逼得人快喘不过气。

对面墙角,赵益民的嚣张气焰也被浇灭,荡然无存。

他颤抖着,瑟缩着,一身疙瘩肉变得绵软无力,不住朝面前的人告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哥,我真知道错了。我他妈下流,我他妈禽兽,我他妈畜生不如。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嘣出去放了吧!”

年轻男人冷漠俯视着讨饶的赵益民,开口时,语气很淡:“他们抢你东西没有?”

许芳菲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等待几秒,见背后没有回应,这才微挑了眉峰,侧过头来。

路灯的光昏昏沉沉,雨珠打湿男人额前的几缕黑色碎发,顺着轮廓线条往下滑,在那副英俊又张狂的面容上留下几行水迹。

漆黑的眼投下两道目光,冷淡而恣意,今晚第一回,落在那名穿校服的少女身上。

几步开外,许芳菲刚好也在看他。

冷不丁对上这双眼,她胸口突的一颤,只觉莫名心慌。

不敢与他对视,匆匆半秒许芳菲便垂了眸,后知后觉回过神——他刚才那句话,原来是对着她说的。

许芳菲怕极了,咬了咬唇瓣,摇摇头表示没有。

年轻男人便收回视线,对奄奄一息的赵益民撂下五个字:“跟她道个歉。”

生死关头,赵益民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也不管一帮子小弟眼巴巴在瞧,他爬起来,双手合十,跟在寺庙里拜菩萨似的朝许芳菲拜了几下,嘴里说:“同学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打你主意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让我一马吧!”

许芳菲根本不想看那张恶心的脸,厌恶地别过头去。

须臾,年轻男人从容地问:“要不要帮你报警。”

许芳菲闻言想了想,还是摇头。

这个赵益民打架斗殴欺负同学,什么混账事没干过,进派出所就像回家。他未成年,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这把大伞撑在上面,每次进去至多就是被口头教育再拘留几天,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报警惊动警察,她肯定会被叫去配合录口供,到时候被妈妈和外公知道,反而会让他们担心。

赵益民听见这话,忍痛舔着脸露出个媚笑,讨好的语气:“哥,她都说不报警抓我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

“滚。”

“欸欸好!我马上滚!”

赵益民如蒙大赦,捂着还在流血的脑门儿转头就跑。背后几个小喽啰见状,也连忙跟在后头溜了。

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

不多时,小巷子重归死寂,夜雨把墙上赵益民撞破头的血迹冲下来,血水雨水混作一汩,顺着下行地势流进旁边的臭水沟。

许芳菲手撑着背后的墙,试着从地上站起来。然而腿刚一发力,脚踝处却一阵钻心地疼。

似乎崴到了。

许芳菲猝不及防,纤细的身子疼得摇晃了下,险险就要跌倒。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力道虚虚扶了她一把。

许芳菲怔住,微动眸光看过去。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肤色很白,指骨修长,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干净光整。手背处依稀可见一枚子弹伤疤。

这触感极有力,带着点儿粗糙,与她皮肤的光洁细嫩反差强烈。

像是男人掌心的薄茧。

鬼使神差,许芳菲脑子里浮现出3206门把上的血迹。

她心突的一紧,被男人碰到的皮肤火烧般滚烫,她移开视线,抬抬肩膀避开了他的手。垂着脑袋,一句“谢谢”哽在喉咙里,硬是半天挤不出口。

她说不出话,头顶上方倒是轻描淡写丢来几个字,带着微不可察的兴味:“你就是许芳菲?”

许芳菲:“……”

许芳菲惊得抬起头,眼神里掩不住的诧异和警惕。

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他真的好高。她一米六几的个子,在南方女孩儿里已经不算矮了,但她的头顶竟然才只到他的胸口。

犹豫了会儿,许芳菲鼓足勇气反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确认无误后,男人胳膊一抬,随手丢了个什么东西给她。

许芳菲下意识接到怀里,拿在手里定睛一看,霎时更惊:是她遗失的校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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