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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张春梅应着,把一大锅热腾腾的白粥端出来,哐当一声放在案台上,又有点儿奇怪:“平时不都是七点二十才开饭么?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哦,今儿有个犯人要保外就医。”年轻的胖子警官回道,“医院那边七点四十就会来接人,没办法,只好提前一会儿。”

张姨有些好奇,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嗓子:“是不是那个有侏儒症的神经病啊?”

“可不就是她。这个女人,身上背的案子太多了,上头盯得紧得很,这儿保外就医,易叔还专程派了两个重案组的伙计跟全程,生怕这女的出丁点儿闪失。国宝都没这待遇。”胖子警官叹了口气,“你说这些疯婆子,有病不好好在精神病院待着,她非得出来祸害人!唉。”

话刚说完,食堂门外疾步走进来一个短发小女警,喊道:“胖哥!刑侦大队的人来了,要提前见于小蝶。”

“咋这么早就来了?知道了知道了。”胖子一慌,摆摆手,又叮嘱张姨道:“张姨,多给准备几个餐盘啊。”说完顺手拿了个大肉包咬嘴里,边啃边忙颠颠地出去了。

早上八点整,一辆救护车准时出现在云城市看守所大门口。

小崔警官正站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抽烟,听见声响,扭过头。只见救护车的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其中一个脸型偏方,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不甚起眼,另一个则年轻许多,一米八几的个头,一副宽肩将白大褂撑起了形,戴一副无框眼镜,看着十分的英俊儒雅。

小崔掐了烟,上前几步道:“你们就是市六医院精神科的医生?”

“对。”中年医生露出一个和善微笑,向他出示自己的工作证,“之前易警官和我们的院长联系过,说是有一个病患要送到我们那里保外就医。”

小崔接过两人的证件,仔细察看。

几秒后,他把证件递还给两名医生,点点头道:“跟我进来吧。”说完便转过身,领着两人走进身后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大,总共不到二十平,正中摆着一个审讯椅,于小蝶正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两只手戴着铁手铐。旁边还站着一个便衣刑警和两个身着警装制服的看守所内部工作人员。

见有人进来,于小蝶抬头,往门口处看了眼。

目光触及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医生,她眸光一闪,瞳孔瞬间收缩。

中年医生径直上前,向于小蝶说明来意后,他拿出听诊器对她进行基础检查。

整个过程中,于小蝶始终死死盯着年轻医生的脸。

片刻,

“目前生命体征很平稳。”中年医生收起听诊器,转头看向小崔警官,“这几天在看守所出现过自残或伤人的现象么?”

之前的胖子闻声接话,没好气道:“自残伤人倒是没有。就是疯疯癫癫的,一到晚上还唱歌,整得大家怵得慌。”

中年医生点点头,“先送回医院,我们再对病人做进一步检查治疗。”

小崔和边儿上重案组的同事姜海相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片刻,小崔上前两步,替于小蝶开了审讯椅,冷冷道:“走呗。病人,难不成还要我们背你上救护车?”

于小蝶神色冷漠,没说话,缓慢起身,绕过屋里的众人往办公室外面走。经过年轻男医生时,她冷漠的眼底流露出丝丝兴味,不动声色,出去了。

小崔和姜海一左一右架着于小蝶,把她带上了救护车。

两个医生也紧随其后上车。

小崔看了眼,只见除之前的年轻男医生和中年医生外,车上还有一个司机和一个穿护工服的男人,全都脸色平静一声不吭。

小崔没有多想,很快收回视线。

车门关上,救护车缓慢从云城市看守所门口驶离,开上了大路。

*

云城市看守所位于西四环以外,周围荒郊野岭,只有少数几个造纸厂,和一个混凝土搅拌站。加上这会儿又是早晨,马路上几乎没几辆车。

救护车里鸦雀无声,没人说话。

忽的,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小崔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道:“喂师傅……嗯,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嗯嗯,放心,没出什么事儿。好嘞。”电话挂断。

姜海往旁边扫了眼,问:“易叔打的?”

“嗯。”小崔点点头,不敢有丝毫松懈,“师傅本打算亲自押人去医院,结果临时有事走不开,所以才把差事交到咱们手上。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姜海伸手拍了拍小崔的肩,宽慰道:“放松点儿,没事的。”

救护车继续向前行驶。

经过一个大十字路口时,驾驶员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了左转道。

姜海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撩起车窗帘子往外头打望,只见救护车驶入了一条荒僻道路,周围荒无人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由皱眉,说:“师傅,你这路走错了吧。去六医院应该直走,不转弯。”

话音落地,开车的司机笑盈盈地回了句:“车没油了,前面四公里有个加油站,我先去加个油。”

小崔看了眼姜海,姜海也看了眼小崔。

男护工也和旁边的中年医生对视一眼。

于小蝶扭过头,看了眼从始至终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年轻医生。

年轻医生谁都没看。他面无表情,无框眼镜下的眼神冷静无波,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支注射器,微举高,眯着眼轻推两下。

一滴透明液体从针头溢出,落在座椅垫上,清脆的一声,滴答。

救护车一个急刹停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小崔猛抬臂,胳膊肘狠狠撞向距离最近的男护工下颚骨,男护工吃痛,咬了咬牙,一把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短刀狠狠朝他刺过去。

小崔急急闪避,可救护车内空间太小,刺啦一声,他手臂被利刃划开道口子,血水汩汩涌出来。

姜海凛目,当即狠狠一脚踹向那男护工的后背。

男护工倒地,姜海一脚踩上他脊梁骨,找准脊柱神经狠碾两下,对方顿时鬼叫一声痛死过去。

姜海正要有其它动作,忽的,一阵尖锐刺痛猛从他左颈处袭来。

姜海闷哼一声,反手往后拧,左臂却被那人狠狠制住,动弹不得。他目眦欲裂,咬牙,半天无法脱身。

百里洲死死勒住姜海的脖颈,镜片后的眸微垂,脸色冷酷,飞快将针筒内的药剂注射进了姜海体内。

短短几秒,姜海闭眼倒地。

“海子!海子!姜海!”小崔刚撂翻那个中年人,见状惊怒交织,双目赤红,挥拳狠狠朝百里洲砸去。

百里洲一侧身,轻而易举躲开他致命一击,捏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折,小崔吃痛,整个人被摁死在座椅上,半天挣不开。

百里洲伸手,从小崔外套衣兜里找到手铐钥匙,随手丢给于小蝶。

于小蝶冷着脸接过,将手铐解开扔在了地上。

“你是谁?”小崔狠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

话音未落,一记手刀劈下,年轻刑警顿时双眼一闭陷入昏迷。

“戴着这玩意儿这么多天,疼死我了。”

于小蝶垂眸,缓慢转动着有些僵硬的纤细腕骨,又弯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腿。下一瞬,她眸光骤凛,飞快从百里洲裤脚处摸到他绑在脚踝上的手枪,扣下扳机,正要举枪,黑洞洞的冰冷枪口紧紧抵住她太阳穴。

于小蝶一僵:“……”

百里洲勾勾嘴角,笑了下,“于姐,这么些日子被关在里头,看来挺辛苦啊。反应这么迟钝了?”

“毕竟上了年纪,当然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于小蝶缓慢直起身,侧目,看向他,眼神平静无丝毫慌乱,淡淡地说:“本来还想赌一把。可惜,输了。”

百里洲眯眼,“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她冷笑,“梅凤年这个老东西,心狠手辣,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你来救我。”

“知道我要你的命,为什么还要跟我走?”百里洲道,“你明知道,现在只有警察保得了你。”

“我说了,我跟你出来,就是要赌一把。”于小蝶沉声,一字一句,“输,你杀了我,你去向梅凤年交差。赢,我杀了你,再去杀了梅凤年。替樊哥报仇。”

车里一阵安静。

几秒后,于小蝶平静地闭上眼睛,“动手吧。”

百里洲眯了下眼睛,须臾,扣下扳机。

消音器掩盖下,几声枪响无声无息。

片刻,

于小蝶睁开眼睛,惊愕地左右环顾一番,只见男护工、中年医生以及驾驶员全都已中枪身亡。

她猛抬起头望向百里洲,震惊万分,“你……”

百里洲面无表情地收起枪,“你走吧。”

于小蝶费解莫名,皱眉:“为什么?”

百里洲没有答话。

“……”

于小蝶抿了抿唇,不再多问,转身就准备下车。突的脚下被什么绊住,她回头一看,是之前那个被敲晕的年轻警察。

“这两个警察都看见了你的脸,也不能留了。”她没有语气地说着,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短刀就要往小崔颈动脉划去。

“等等。”车厢里冷不丁响起一嗓子。

于小蝶刀一顿,抬起眼,惊得笑出声来,不可思议:“百里洲,这两个是警察。你一个贼,对条子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