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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为,她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不信的事能拿去说服别人。

同样是跟旧日的合伙人闹掰了,同样是老死不相往来,她凭什么去说服张贤再跟董天海合作,又用什么立场去说服?

要有人来替施定青当说客,拉拢她回去继续合作,恐怕她一早就赶人了。

林蔻蔻心下觉得嘲讽:“我在张贤面前那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辞严,你听着竟没觉得虚伪吗?”

裴恕望着她蹙眉:“薛琳是攻心之计。”

林蔻蔻道:“我知道。”

裴恕道:“明知道是计你也往下跳?”

林蔻蔻则道:“谁也不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墙,裴恕,我有弱点的。”

做猎头这一行,于她而言,是一种信仰。无论如何,至少要对候选人无害。

没有人能违背候选人的意愿去行事。

她只做自己真正相信的事。

何况……

她陡地笑了一声,喝干净罐子里最后一口酒,将那空了的、干瘪的铝罐拿在手里,用力地捏了一下,发出“哐嚓”的一声响,就像是捏着某一灵魂出窍后的干瘪躯壳,淡淡叹:“我总觉得,张贤明天叫我去喝茶,不是真的对这单Case有兴趣。”

说完,她轻轻松手。

那只铝罐干巴巴地落在了桌面上,被远处大排档的灯光照得发白,晃两下,便不动了。

两人7点坐下,10点才结束。

最后是裴恕结的账。

因为林蔻蔻喝了不少,看起来已经不太清醒了,人坐在那边也只是冷淡地看着周遭,似乎对一切都没什么情绪反应。

这个时间无论是大巴还是缆车都已经停运。

裴恕也没有那神通广大的本领,能半夜直接叫一辆垃圾车来给他们俩运上山。

所幸大排档就在山脚,再往下走一段就能到他们最初入住的度假酒店了。

房还没退,能住。

他结完账回来向林蔻蔻道:“不回山上,去住酒店?”

林蔻蔻便站起来,“嗯”了一声。

杨嫂难免对林蔻蔻的状态絮絮叨叨,还装了一袋果子硬要裴恕拿着,说林顾问喜欢,让她带着吃。

裴恕大概能明白杨嫂为什么把这袋果子给自己,暗想她大概是误会了他和林蔻蔻的关系。

但要解释时,又想起那根递了个来回的烟。

似乎,也不算很误会。

想了想,他终究没有解释什么,道过了谢,转身便想扶林蔻蔻走。

但她觉得自己很清醒,挡开了他的手。

两人一道离开,又回到前面山道上,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朝酒店的方向走。

月朗星疏,夜爬的也没几个。

山道上夜风寒凉,异常安静,只听得见脚步落在一级一级台阶上的声音。

裴恕担心她酒多人昏走路摔倒,始终走在她边上。

林蔻蔻觉得好笑,忽然问:“你其实作弊了吧?”

裴恕抬头,一时不明。

林蔻蔻埋着头往前走,只道:“那个猜时间的小把戏。我对时间的估计是普通人水准以上,你却能猜得离正确的时间只差1分钟。手搭在腕上,你是在数自己的脉搏吧?”

正常情况下每个人一分钟的脉搏是差不多稳定的。

裴恕悠悠然反问:“你不也知道自己一根烟的时间大概是多久吗?”

这就是没否认。

林蔻蔻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下贱。”

裴恕也不着恼:“彼此彼此。”

他笑一声,继续往前走,只是走得两步,忽然发现身边没人了。一回头,竟见林蔻蔻站在上一级台阶上,漆黑的眼珠深静,却以一种轻得像烟雾的眼神,凝视他。

远处有零星夜爬人戴着的头灯,像揉碎的星光。

她笔直地站着,影子细瘦的一抹,白皙的面庞上浸了一层月光,犹显出一种难言的寂冷。

林蔻蔻的声音很飘:“裴恕,你有没有想过,在接触张贤这件事上,我可能赢不了?”

“……”

这一刻,裴恕心底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又或许,烦躁下面还藏着一些更幽微的、难以为人所道明的情绪,在他接触到林蔻蔻那静寂的目光时,全都翻了出来,一塌糊涂。

他想,他有点不理智了,慢慢道:“我希望你现在闭嘴。”

林蔻蔻笑:“不然呢?”

裴恕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一点一点绷了起来,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扣在她脑后,迫使她靠近。

他紧抿的唇线,贴近她微凉的唇瓣。

然后便是一个忽然浓烈起来,却偏偏又带了几分克制的深吻。

血液伴随心跳的剧烈而鼓噪。

裴恕慢慢放开她。

两人在台阶上下,相对站着。

林蔻蔻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似乎对方的行为在她这里并未激起半分波澜,又或是早有预料。

她只是垂眸用手指轻轻揩拭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似笑非笑看向他:“忍不住了?”

裴恕非常坦然:“忍得住是圣人。”

林蔻蔻不得不解释:“那根烟我的确不是有意的。”

裴恕道:“这话你问心无愧?”

林蔻蔻不说话了。

有意和无心之间,其实就那么一个念头、一刹冲动的差别。不可否认,或许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或许是因为在施定青的事情上多少有那么点同病相怜,也或许是他茶室里的举动背后所隐藏的善意……

总之,就那根烟而言,她似乎不敢说问心无愧。

裴恕问:“你是想谈恋爱,还是只想跟我玩玩?”

林蔻蔻想了想:“我不想谈恋爱。”

裴恕:“……”

月黑风高,荒山野岭,他怎么就忽然恶从心起,想把眼前这女人挖个坑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