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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意灰心了,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几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声控灯已经熄灭了。

陈声站在走廊上,手里拎了只袋子,定定地看着她。

路知意随意扫了眼那只袋子,问:“你是回四川买卫生巾去了吧?”

说完就转身要回屋。

下一秒,手腕忽地被人拽住。

“路知意,跟我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路知意回过头来,看着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不肯进屋的男人,他穿着件单薄的卫衣,拎着只白色塑料袋,拉着她的手要她跟他走。

她一顿,忘了回应他。

事实上是不敢回应。

她在期盼与失落中循环一整天,此刻是真的不敢再有所期待。

万一他并非记起了她的生日呢?

万一她又空欢喜一场呢?

一而再再而三失望,此刻的她已经经不起打击了。

她只能任由他拽着她往天台走。

宿舍楼一共五层,顶楼很老旧,一片空地上架起了好几根竹竿,上面飘飘荡荡挂着队员们的床单被套。

陈声拉着她爬上顶楼,边走边说:“白天要训练,不好因私事耽搁,所以来迟了。”

那颗碎成灰尘的心顿时聚拢了一点。

路知意站在天台上,吹着风,望着他。

陈声松开握着她的手,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小圆盒,在原地坐了下来,解开纸盒上的粉色绸带,将罩在外面的盒子摘了开来。

他取出蜡烛,插在蛋糕上,用早已备好的打火机点燃。

蛋糕不大,和上一只差不多小。

他抬头看她,说:“坐下来吧。”

天台没有灯光,只有训练场和远处隐隐投来的微弱光线,只有蛋糕上熠熠生辉的两只生日蜡烛。

路知意慢慢地坐下来,一言不发看着那蛋糕。

蜡烛有两只,数字十和八。

蛋糕与三年前那只大小一致,甚至模样也相同,一模一样的小熊,一模一样的巧克力花朵。

他还记得那年的生日蛋糕长什么样。

他记得她的生日。

那堆灰尘聚拢了来,慢慢活了,又拼凑成一颗心的模样。

她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又觉得眼眶好像更热一些。

她又误会他了吗?

海风吹动着周围的床单,那些宽敞而飘逸的“窗帘”将他们围在一个隐秘的世界里,他与她隔着一只蛋糕,面对面坐着,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同坐一席、追忆往昔。

一切惊人的相似。

路知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说了句:“我以为你忘了……”

“不会忘。”他只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路知意的眼眶顿时滚烫得随时能坠下泪来。

她哽咽着说:“怎么又是十八啊?”

“因为高原少女永远十八。”

“高原红都没了,还叫什么高原少女?”

“谁说没了?”他轻声应着,伸手拂了拂她的面颊,“在这呢。”

她的泪珠倏地滚落。

“早都不见了,骗谁啊。”

“我不像你,我从来不骗人的。”陈声从容地说,拉起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左胸,“你忘了吗?三年前我说过,你在这里,路知意。”

她仰着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星星,像钻石,充满期待望着他。

陈声凝视着那双眼睛,低声说:“高原红在这里,板寸在这里,死活要考第一的骄傲固执在这里,自尊心强到撒谎骗人还抛弃我的恶迹斑斑,也在这里。”

路知意笑了,边笑边哭,“你就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都大半年了,你还这样。对我不冷不热,总像是我热脸贴你冷屁股,你屁股不嫌累吗?动不动就提当年的事。好汉都不提当年勇,你怎么老提我那堆破烂事?”

陈声看她片刻,哑然失笑。

“我也不想提,我也想忘,可是当年太痛了,痛到现在都忘不了。”

路知意抽抽搭搭指指那蛋糕,“那你怎么不记得当年你说要补给我一个更好的?结果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滨城又不是高原小镇,你就不能挑个不那么寒碜的蛋糕?”

陈声低头看看那蛋糕,伸出食指抹了一指尖的奶油,往她唇边凑:“你尝尝。”

她一边说脏死了,一边吃掉那点奶油,一顿。

蛋糕模样是一样的,但味道却不同了。

那只是糖精味很浓的廉价蛋糕、劣质奶油,这只却很好吃。

陈声说:“滨城最好的蛋糕店,一只蛋糕比一顿海鲜盛宴还贵。我站了好几个小时,亲自指点师傅照着当初的模样做了一个,样子不是最好的,但味道应该还不错。”

路知意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睛,“然后呢?”

“然后?”陈声一顿,不明就里。

她指指蛋糕,“既然要严丝合缝按照当年的流程来,这会儿不该是端着蛋糕叫我许个愿吗?”

陈声笑了,从善如流,端起那蛋糕,凑到她面前,“许个愿,路知意。”

她也笑,在他毫不意外的目光下,猛地低头,一口吹灭了蜡烛,然后将蛋糕接过来放在一旁,拉住他的衣领就凑了上去。

漫天飞舞的床单,头顶璀璨的星辰,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的轻柔海风,和她与他热烈不已的心跳,都在这一夜成为不灭的记忆。

她不顾一切吻着他,像是记忆里那一刻。

那时候的她与他皆是第一次拥吻,生涩而不熟练,却像是拼了命一般将所有的炙热情感寄托在那一个吻上。

海边的风不是山间的风。

这一个天台不是集训地的天台。

今日的她不是当年的高原红,陈声亦非往日少年。

可心还是当年那一颗,敏感骄傲,脆弱坚强,却明明灭灭都只为他,欢喜悲伤都因为他。

她哭着吻他,最后泪流满面。

明明是欢喜时刻,却不知为何心中悲喜交加。

她仰头问他:“陈声,和当年相比,你更爱我了吗,还是爱得少了一些?”

陈声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他轻声答:“爱多爱少,你不知道?”

她又哭又笑:“有时候觉得多了些,有时候又觉得少了点。”

“少了哪一点?”

“少的那一点,是因为你不肯说出来了。”

陈声慢慢地笑了。

他说:“因为爱多了,所以话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