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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完酒之后,颜漫便回去了。

叶凛确实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忙什么,她翻出自己之前买的摄像机,在桌面上架好,怕等会儿万一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还能看一看情绪和表情。

机器开始录制后,颜漫这才开了部电影,一边看,一边打开易拉罐,开始自己的饮酒大业。

她一共买了五瓶,毕谈说大部分人都是一瓶就倒。

正当她拉开第二瓶的拉环,叶凛也回来了。

远远就闻到酒味儿,叶凛靠近,看她已经有些不太清明的眼睛:“喝酒了?”

“嗯,”她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承认道,“喝醉了。”

“……”

看了看她面前架的摄像机,以及旁边标红的剧本,他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叶凛放下外套,在她身边坐下:“还要喝多少?”

这问题似乎把她难住了似的,她下巴垫在易拉罐上,就那么眼睛一眨一眨地瞧着他,半晌后头往旁边一侧,差点跌了下去。

叶凛连忙扶住,她却像又回过神来了似的,低头又尝了一口。

“不好喝,”她轻轻拧起眉尖,推到他面前,“不能浪费,你喝了。”

“行——”叶凛接过,自然地灌了半口,这才道,“不难喝,只是有点涩。”

他又从面前挑出一罐桃子味的,递到她面前。

“这个应该好喝一点,你喝这个。”

她喝了酒就变得特别乖似的,老老实实地把易拉罐扯开,然后窝在那儿小口喝着,很快醉意上了脸,眼尾潋滟着沾上点儿春色。

不知怎么蹭到他身边,她又仰头问:“你干什么去了呀?”

叶凛垂了垂眼,看她的拖鞋被蹭掉,又拿起来替她穿好。

他低声说:“聊事情。”

她笑了下,故意道:“该不会是婚前财产分割吧?”

他不说话,从钱包里翻出一排卡,装进她睡衣的口袋。

“不分割,都给你。”

她直起身,晃了晃他那个空掉的瓶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定义道:“你喝醉了。”

“没醉。”

她低头去找他放进来的卡,但口袋太多,一时忘了是哪一个。

“那你是去干什么了?”她继续好奇地问道,“跟我有关系吗?”

叶凛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你觉得呢?”

一片迷蒙视线中,他的眼神无端变得深情起来,人影也晃出好几个,她被酒醉和荷尔蒙的电波扰得混乱,半晌后才小声猜测:“那可能有吧。”

停了几分钟,她又问:“你什么时候约的律师?”

“昨天下午,五点。”

她点点头,感觉脑袋挺重,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了会儿电影,又顺着情节换了个话题。

“叶凛。”

“嗯?”

“你有过什么很害怕的事情吗?”

“以前没有,”他说,“遇到你之后就有了。”

她噢了声:“是什么?”

“怕活得不够长,又怕活得太长。”

她试图去思考这句话,然而脑容量有限,好像怎么都听不懂似的,半晌后认命地叹了口气,放弃了。

她伸出手,然后说:“抱我去睡觉。”

叶凛将她抱起,放在床中央后把被子盖好,正要起身离开,又被她抓住衣角。

她说,“你也睡呀。”

他嘴唇触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去洗个澡。”

她今晚有些黏人,看着他眼睛问:

“洗完澡就来陪我睡吗?”

“嗯,一直陪着你。”他说。

*

次日天光大亮,颜漫是被门外猫的跑酷吵醒的,她按了按眉心,坐起身来。

有关昨晚的事都不太记得了,她起床上了个厕所,想起客厅还架着机器,不由得走过去关。

时间还剩十多分钟,再睡一觉不太现实,颜漫便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将摄像机的内存卡插了进去,打算看看昨晚录的内容。

后来机器没电,只录到了叶凛回来之后的十分钟。

她顺着看下去,看到自己给他递酒、而他接过时停了停,有些恍惚地想,毕谈是不是说没人能劝动他喝酒来着?

为什么自己给他,他就接的那么快?

可能因为是果酒的缘故吧。她想。

倍速播完之后,她又倒带回去,看自己慢慢喝醉时的状态,与此同时,昨晚一些零碎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再次涌进了脑海。

——你有过害怕的事吗?

——怕活得不够久,又怕活得太久。

她的思绪也顺着被拉走,恍惚想着。

前天下午五点约的律师,和她有关,那她那时候,是在干什么?

颜漫努力回想,终于把片段对上了号。

她想起来了。

那个时间点,她正在医院,而他在赶来的途中。

那时候他或许还以为,她性命垂危,和母亲面对了同样的险境。

虽然他没说,但后来检查时他重点要求了脑部检查,她能看出来。

而他过来的路途只耗时了十分钟,在这期间,他能做什么?约律师是做什么?

颜漫隐约有些预测,但不敢再想,却不得不继续想下去。

他的包就放在沙发一角,被外套遮盖。

颜漫起身,将外套掀开,黑色的手提包顺着倒下来,拉链并未关上,从里面掉出来几张纸页。

她将纸张翻过来。

预感成真,那是一份遗产捐献协议。

协议的生效日期,正是前天。

她手心发颤,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念头,她怎么敢这么想,觉得叶凛会为了她,而甘愿去死?

正在此刻,身后传来脚步声,颜漫回头去看。

他就站在房门边,目光定焦在她的手上,为她解释这一切。

“前天紧急时刻让律师帮我拟的,虽然用不上,但昨天还是去取了。”

他说,“希望我活得久一点,如果还有以后,不希望你太孤单;但是也不用活得太久,如果有天你离开,和你一起,让你有个伴。”

他如此镇定而又平铺直叙地,像在讲一件最简单的事情。

“你活着,所以我也活着了。”

她眼前视线有些模糊,恍然想起那天下午,医院空旷的走廊里,他伸出手握住她掌心,是很明显地在颤。

那时候他说,他会陪她。

原来在无数个可能中,他说要陪她,是真的陪她。

陪她去所有地方,陪她去任何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