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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盏在傍晚时候到家。

客厅里的灯开得很大,水晶吊坠垂下来,折射出无数层光,让人目眩。

蒋婉坐在饭桌前:“回来了?”

林盏点头:“嗯。”

声音清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林政平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了,烦躁地拿起遥控器换了个节目:“先吃饭。”

“我吃过了,”林盏说,“先回房间了。”

林政平一句话把她钉在原地。

“听说画展那个评比结果出来了,你的结果怎么样?”

林盏站在那里,没回头,背对着林政平:“你不是知道了么?”

蒋婉:“别背对着你爸说话。”

林盏没听。

林政平:“我说什么,我说你膨胀了吧?原来金绘你都可以拿一等……”

“我没有,”林盏咬着牙说,“还要说几次,不是我没有发挥好,就是膨胀了。”

“还没有,每次我的话你都不听!我会害你吗?”林政平站起来,“我见过那么多学生,你们这个青春期的禀性我清楚得很!”

林盏不想跟他多说,说:“随便你吧。”

“你怎么总这么叛逆,爸爸跟你说一点话都听不进去?”林政平郑重其事,“林盏,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天赋就万能了,你这画画水平在整个市也就排个中等水平,这不行!”

“那还要我怎么样啊?”林盏回头,问他,“我已经很尽力了,你们总跟我说不够不够,我觉得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林政平怒斥:“怎么可能是极限,你只是不想努力而已!下个月也有画画比赛,含金量很高,我们学校也只拿到一个名额,我决定让你去。”

林盏回头看他:“我有不想努力吗?画画这东西本来就要讲灵感吧,上次金绘比完赛我病了一个星期,又感冒又发烧,你知不知道我压力多大啊,比赛之前整晚整晚睡不好啊?你还要给我安排比赛,我不比。”

“要比你自己去吧!”

林政平上来就要打她,被蒋婉拦住。

蒋婉:“林盏,快进去写作业。”

林盏拧开房间的门,进去之后,把门锁好。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什么时候开始,林政平对她的期望变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呢?

本来家庭还算和睦,一直没有争吵,她的性格也比较开朗。

但从她上高中开始,林政平就开始发了疯地要她一刻不停地往前冲,比赛要拿第一,画画要做最好,全部都要最好的,反正林政平眼里做什么都很容易,只要每天对她进行抨击就好了。

这就是林政平的教育方式。

他觉得自己很正确,林盏不听,就是她叛逆。

高中起,再没有哪一次,林盏得奖之后能得到他的夸赞,反而更加惊惶,怕自己下一次做不到更好,林政平就会说——“林盏,你太膨胀了。”

好在蒋婉对她一直比较温柔,经常在他们吵完之后给林盏做心理工作,让她理解林政平。

她不想把画画变成一件让自己厌恶的事情,所以每天出了家门,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关的,重新回归那个轻松的自己。

但每次回了家,又不得不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

不同于沈熄的一夜好眠,林盏这一晚又只睡了两个小时。

想到林政平可能又要她去比赛,她就止不住地头疼。

她心理素质一直不算好,加上压力大,假如有什么大的考试或比赛,她前一晚就会失眠。假如考试或比赛特别大,那她就会提前开始失眠。

每次含金量很高的比赛,崇高都只有一个名额,林政平给了她,就代表很多人不能上。

那些学生和他们的老师都在紧紧盯着她。

因为她能力出众,暗地里也会有很多双眼睛。

稍微有点差错,林盏就会沦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天赋给了她莫大的便捷,让她成为众人眼里天才一般的存在,却也回赠给她等值的负担。

给她荣光,也给她白绫。

这世上什么都是公平的。

她突然很想问沈熄,那个一开始就是用自己的沉着吸引她的沈熄——到底怎么样才可以临危不乱呢?

她好像很难做到。

到了班上,郑意眠看她魂不守舍的状态,心疼地问她:“盏盏,你又失眠了吗?”

她点了头,算是回答。

郑意眠:“你别总想太多,不然真的睡不好。上次我让你买点助眠的,你买了吗?”

林盏:“买了,没用啊。”

早自习快开始的时候,有人在门口喊。

“林盏,有人找啊!”

郑意眠推推趴在桌上的林盏:“盏盏,沈熄来了……”

林盏有气无力:“他来干嘛?还口哨的吗?”

郑意眠:“好像是……”

她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就连沈熄这一剂兴奋剂也没能让她挪动半步。

林盏蔫蔫地说:“那你去帮我拿一下吧,我实在不舒服。”

郑意眠有点儿惊讶,但考虑到林盏的身体,还是拍拍她的背。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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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是郑意眠站起了身,沈熄下意识皱眉。

郑意眠走到他面前,解释道:“不好意思啊,盏盏太不舒服了,不能起来拿你的东西了,让我帮着拿一下。”

话虽如此,沈熄却没有递上口哨。

他问:“她怎么了?肚子痛?”

“不是,”郑意眠摇头,“她昨晚失眠了,只要一没睡好,她就很没有精神。”

沈熄一眼看去,林盏趴在桌上,只露出那颗圆圆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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