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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镇岳微微眯起眼,他今年年底大概就会升,最晚明年初也要走了,所以想着接下来办案时,都尽量多地培养大家的独立能力。

他希望,如果自己离开时,家怡能完全扛住所有责任,能正常掌控组内探员、其他部门同事认识全、掌握简单的案情推进模式……也就很棒了。

但很显然,小女警可不觉得扛住就足够,她是想做得更好、更游刃有余,甚至要给他很多惊喜才满意吧。

方镇岳已经开始好奇,家怡这两层是什么意思,又要如何划分。更好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会在哪些地方给他惊喜加倍。

家怡不疾不徐转身,用记号笔背面指着【第一层】道:

“这个案子的关键,就在于两层,第一层是如何证明死者是死于冠心病发。

“在这一层里,无论是证明九叔没有推死者也好,或者能证明死者在跌倒前已犯病猝死也好,都可以证明九叔的清白。”

说罢,她在【第一层】后面,补上几个字:【死因】。

接着,她又将记号笔背面指向【第二层】三个字。

“嗯。”

家怡还没开口,刘嘉明已着急地吭吭唧唧起来,然后呢然后呢,他着急听啊。

第二层又是什么意思啊?

家怡朝刘嘉明点头笑笑,继续自己的阐述:

“第二层就是证明刘富强就是细明。无论用什么方法证明死者的真实身份,都能使九叔捉捕死者的行为,变得正当合理。在这一层被证明之后,死者不遵警告、抵抗奔逃,最终造成死亡,都将由死者自己承担。即便九叔真的在追捕过程中,推抓时造成死者跌倒,也只能说是意外,不能治罪。”

家怡说罢,又忙补充:“当然,九叔一定是没有推死者的,这是第一层线索追踪的前提条件。”

“是的。”Gary坐直身体,盯着白板上的两条线,开始思考如何证明这两条线。

家怡很快便给了Gary答案:

“我想了想如何证明第一层,大概有以下几种方法可以尝试:

“第一,走访刘富强家的街坊,尤其是那些很晚下班和很早上班,会与保安刘富强有许多接触的人。询问是否看到刘富强身体不舒服,或者有没有人了解刘富强的病史。”

三福不自觉跟着家怡的话,掰起手指头。

家怡说第一,他就掰出了第一根食指。

“第二,走访刘富强家附近所有诊所和医院,找到刘富强的病例。”家怡继续道。

三福一边思考着如何落地家怡说的这些话,并掰出第二根中指,仿佛在比耶。

“第三,查资料,询问法医官许君豪许sir,了解更多关于冠心病的知识,如果能找到一些症状或者细节,可以佐证‘不需要九叔推死者,死者不需要跌倒就已猝死’或者‘在跌倒前已猝死’的症状,那就太好了。如有需要,甚至要去医院寻找心脏科专家。”家怡眉毛压低,表现出自己一定要将死者的死亡细节挖掘到最深最透的决心。

三福默默伸出第三根无名指,表情也跟着家怡变得更庄重。

刘嘉明也不自觉挪了挪屁股,皱紧双眉,恨不得跟着家怡的话挥舞一下拳头,表明自己也愿意去做这些工作,他也有一定要把案情查得清清楚楚的决心。

方镇岳目光始终凝着家怡。砵兰街果尸案起,眼前的后生女警就在展现自己各方面的综合实力了,不,或者更早开始,她就在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峥嵘头角,现如今,大概只是在不断成长和强大而已。

在接受挑战的时候,大家都会有犹豫、畏难、摇摆和沮丧,人生而有那么多情绪,便终身都在受这些情绪操控、困扰。

但小女警怎么好像总是这样振奋有活力呢?

是胸中有光吗?能在最冷的天气里也鼓舞着她大展身手不要畏惧?

即便是他,经历昨天,想到九叔经历的这一切,也会生出物伤其类的情绪。

也心烦和愤怒,也要跟情绪耗上一耗,难免分心,要时刻耗能去压制情绪,保持理性。

真好啊,易家怡警探像个始终满电的小钢蛋,声音洪亮、士气满满的指点江山。

吁……倒显得他像个忧心忡忡的老东西了,嘿。

视线悠悠转向窗外,放眼更远的景物,方镇岳悄悄深吸一口气。

听着家怡的话,感受着小女警尝试掌控全局的努力,心情忽然变畅快。

因为九叔的境遇而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也被家怡举重若轻的发言挪开。

如果九叔听到家怡的这些话,感受到她的用心、决心,也会觉得轻松和畅快吧。

有一个人这样为你的清白而奔命,哪个受害者不会放下心中巨石呢?

放心了。

身家性命和清白都交付给这样的警探,这份事业、这工作的重担全交付,无论是受害者还是长官,都会安心吧!

“第四点,就是查目击证人的背景。我已经查出一些赵志成的资料,这个人谎话连篇、敌视正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希望对他信誉度的低评分,也能帮助九叔澄清。但我还想咨询一些专业律师,了解一下在庭审上,是否真的有用。还有就是,赵志成提供伪证,我们能不能送他服刑,以儆效尤。”

家怡说着磨了磨牙,嫉恶如仇的样子带出几分气势。

Gary不自觉跟着点了点头,是的,‘妨碍公务要判刑’被喊了多少年,能不能真的判个厉害的,让那些诬陷他人的恶棍长长记性啊。

“这是第一层。”家怡指向【第二层】,“一个人凭空变成另一个人一定有痕迹留下,死者的房子过户手续总会留下档案记录,这个可以查一下。

“第二点,死者的指纹到底是什么时候抹去的,他的太太摆明了不配合警方办案,那只有我们去查了。他的房子住了这么多年,是否还能找到很多年前的旧指纹?现在搜查令一时半会还批不下来,我们也还要继续想办法。

“第三,要跟法证科大光明哥好好求教,关于确定一个人身份的证据,还有哪些?我们一样一样的去排查。

“第四,细明胃中有未消化的烧鹅,九叔追细明的起步点附近那家深井烧鹅,也可再做一次走访取证。

“第五,九叔曾经这个案子,是否还有其他能提供证词的人在。除了旧档案中的一张高糊老照片,是否还有其他关于细明的留档。曾经案子中见过细明的人还有没有?后来第二次任务成功,那些被捉进监狱的人中,有没有跟细明接洽的人?虽然犯人很可能不会配合警方办案,但有减刑分拿的话,或许可以找到这样的人……”

家怡一口气全部讲完,才长长吐息,将自己想过的几点在白板上简要记录。

然后才转头看向方镇岳,“方sir,我总结完了。”

“搜查令我会再跟madam强调一下,想尽各种办法一定要申请下来。”方镇岳看着白板上的几点,又道:

“讲得很好,基本上把逻辑都理清了。”

他品了一下家怡的划分,随即转头看向探员们,开始点将:

“三福跟我去查第二层的几点。十一,你带着刘嘉明和Gary去查第一层,如何?”

家怡瞠目,看看方镇岳,又看看Gary和刘嘉明,“我可以吗,岳哥?”

方镇岳点了点头,“就这样吧,Gary和嘉明,一切听十一指令,明白吧?”

“Yes,sir.”Gary立即站起身领命。

“知道了,sir.”刘嘉明领命后转头,又朝家怡笑笑,对她做领队表示支持:“我们开始吧,madam?”

家怡挑眸与方镇岳对视一眼,抿着唇,她用力点了点头,便对Gary和刘嘉明道:

“Gary哥去百士纳社区走访住户。

“嘉明哥,向许sir了解冠心病,顺便问问许sir有没有心脏相关专业的专家医师可以介绍。”

“Yes,madam.”

Gary和刘嘉明立即领了任务,转身便出门去忙。

方镇岳点点头,安排了三福去查刘富强所住单位的过户手续,自己则去查当年九叔的旧案后续,准备直奔监狱约见案子中可能与细明接洽过的旧人。

家怡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深吸一口气,穿上外套,出门直奔百士纳社区,开始走访附近的所有大小医院和诊所。

……

警员奔波在外面办事,赶上饭时也没办法,只得草草在外解决掉这顿餐食,填饱肚就好。

家怡也不例外,大医院跑过了,没有找到刘富强这名病人的病例和问诊记录,只得划掉这家医院,再去跑其他家。

跑到第三家时就肚饿,只好在医院对街小巷里找饭食。

走进巷子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蛋仔的摊位,见面即是缘分,家怡果断买了一个。

立等时又顺便照顾隔壁章鱼烧的生意。

奶黄色的稠汁浇入模具,压上后便是等待。

站在摊位侧面,风将鸡蛋仔的香气吹来,鸡蛋、面糊烤热的香气铺面,隐约还能闻到几丝甜味,令人口舌生津。

另一边摊位上,章鱼烧翻面滚成完美的球,一个个扎出放在浆纸盒中,木鱼花撒上后便开始扭动跳舞,使章鱼烧的热气变得可见有形。

家怡接过章鱼烧,立即插一只送入口,卷着芥末甜酱和木鱼花一道嚼,烫得人嘶嘶哈哈,偏偏外酥里嫩香软恰当,好吃得人根本停不下来。

烫一点而已啦,对于享受美食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章鱼烧连嚼4个,鸡蛋仔也出炉,老板将之放在硬纸壳里递给家怡。一接手便觉得仿佛接过一个暖手宝,热乎乎香喷喷。

一口咬下去是酥香,再嚼才尝到软糯,口感棒呆。更不要提那种冒着热气的鸡蛋和面糅合出的有层次感的甜香味。

走在吹着小风的深秋小巷里,只尝两味小食,已觉精神和肉体双重饱足,其实人是可以多么容易就感到幸福的生物啊。

鸡蛋仔和章鱼烧入腹,深秋的寒意也褪去,肚饿也治愈。

又遇一家只做炖蛋炖奶的甜品店,家怡毫不犹豫走进去,与其他客人背挨着背挤坐也不在意,双手捧住老板送到面前的炖蛋,看着碗落桌时超嫩炖蛋性感的抖颤,便觉得食欲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