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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

嘉朝自太)祖起,其实是废除过奴隶制度的,不过到了如今,一些贵族豪强势力庞大,私下豢养奴隶之人不在少数。

这些奴隶并没有身份,也就是所谓的隐户,他们生死全都系与主家手中,比仆从之流还要低贱。

蛮娘的父母便是奴隶,自然,她一出生便是奴隶。

木板抬过来的时候众人吓了一跳,谁也不知她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几个看着小姑娘长大的长辈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听见那句话的时候连碰都被不敢碰,因为她看起来,脆弱的仿佛一团云雾,稍稍一碰,就要散掉。

蛮娘却很开心,她终于回来了。

或许是弥留之际,回光返照,她终于打起精神,眼睛看不到就去摸,摸摸这些姨姨的手,青紫一片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姨姨别哭,蛮娘……蛮娘马上要见到父母了,姨姨该、该为蛮娘高兴啊。”

“蛮娘!”

就像李仙长说的那样,女子生产不啻于鬼门关前走一圈,蛮娘的母亲便是因为难产去世,父亲因心急惹了少爷不快,吊在树上活活渴死。

一夜之间,蛮娘成了大家照顾的孩子。

她们是眼看着皱巴巴的小婴儿变得粉雕玉琢,慢慢长大,哪曾想,不过一个错眼,小姑娘没了。

她做错了什么?

蛮娘究竟做错了什么?

有人指着天质问,终于颓然坐下,捂住脸,哀恸的笑声从指缝传出:“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因为她是个奴隶!”

“因为她是个奴隶啊,最低贱、最没用的奴隶!哈哈哈这是她的命!也是我们的命!”

她身上的伤没人说得出口,那等隐秘又凄惨的伤痕,看得人头脑发蒙,仿佛被一记重锤拳狠狠捶上脑袋,蛮娘死了。

她甚至连副草席都没有,就被扔去后山野坡里,谁不知道,说是后山,就是一片荒山,时常有野兽出没,大多数——以人肉为食。

所以她死后,她们竟是连尸骨都留不住。

与此同时。

明净奢华的院落里,披着外袍的男人餍足地躺在踏上,脖颈上露出几道抓痕,屋子里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进屋的人猛地滞住脚步,犀利的目光望向他:“刚才抬下去的女奴,你干的?”

“哥!你怎么来了?”他慌忙站起身:“不就是一个奴隶,何必为她大动干戈,你看,她可伤了我。”

说着露出床榻间弄出的抓痕,暴露在空气里,勾起火辣辣地疼。

年长些的男人揉着眉心:“你都多大的人了,连首尾都不知道处理吗?”

明显是纨绔子弟的男人笑了声:“有什么可处理的,那是我们的家奴,我要她怎样她就要怎样,别说夺了她的身子,挖了她的眼,就是要她的命,又如何?”

兄长暗叹一声:“人已经死了。”

他呆怔一瞬,想起手里那对眼珠子,语气不觉低沉:“怎么、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这异样瞬间引起兄长注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怎么回事?今天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儿,莫不是对一个女奴上了心?”

弟弟惊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可能!”

“那等女奴能上我的床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况且她生得并不好看,只有一双眼睛略微中用些,我想拿她做个实验,没想到……没想到这么不经折腾。”

他顶着兄长凶狠的目光嘟囔着:“我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效仿李仙长,她那断肢重生术甚是奇妙,我想效仿她,看看人的眼珠子挖出来能不能再按回去,她却不中用,都死了。”

兄长:“!!!”

“你说什么?”男人猛地吸口气,他知道这个弟弟性格冷酷,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忽地发现这屋子里有些不对,那股子味道里,似乎沁着一股血腥气。

男人撩开袖袍,露出矮几上一把血渍斑驳的刀:“真的好恶心,没想到那眼珠子挖出来竟然那般恶心……”

是夜。

女奴居住的大通铺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白天亲手为小姑娘整理的奴隶,攥着一把劲儿哭了起来。

其他地方则是连响声都没有。

因为在这里,连哭都是一种奢侈,哭多了眼睛会肿,一旦被主人家发现自己偷偷哭泣,便是沾染上了晦气,怕是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连空气仿佛都染上一层血腥味。

脑海里都是小姑娘死前的笑,她回家了,去见自己的爹娘……那画面在眼前不断重复,不停拉抻,仿佛一闭上眼就是那副场景。

是谁欺辱她?

是谁欺负她们?

她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是这吃人的世族,是这不公的世道!她们也曾看过李仙长的视频,就算是什么都不懂女奴也听得懂她的话。

“蛮娘。”低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黑暗里,一个个人聚拢到哭泣是领头人身边:“会好的。”

“真的吗?”女孩子怯怯的声音响起,我们会等到李仙长救我们吗?”

“会。”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也要学会自救。”

她从李仙长那里学到的东西,永远不要依赖别人,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切切实实的。

蓦地,大门被人敲响:“睡觉了睡觉了,谁再交头接耳,小心把你们拉到后山喂狼!”

尽管知道这是管事例行的敲打,仍有不少人吓得瑟瑟发抖,领头的青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门外,一片死寂。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青衫目光坚定,冷嗤一声:“走狗!”

她给同伴讲刀山地狱、火海地狱、舂臼地狱等等等等。

春衫:“我现在倒希望世界上有鬼,那样,那些人死了之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旁边人被她说得捂住脸笑,眼里却蓄满了泪水,可泪水遮不住希冀的光。

这样的事在全国各地的世族家里时有发生,奴隶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世家圈养的物件,连宠物都比不上,他们以隐户的身份被地主圈养,没有发声的机会,更别提登台露面。

他们是属于主人的私产,生死皆由别人掌控。

隐秘晦暗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是被遗忘,而是狠狠地压制在心里。

奴隶。

贱命一条的奴隶。

青衫收拾干净,重新出现在老夫人屋子里,檀香冉冉,木鱼声声。

老夫人照常上香,青衫飞快递上,剔得干干净净,是她最喜欢的檀香,得了句赞赏,唯一不高兴大概就是老夫人旁边的大丫鬟,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看得出她眼底的不屑和妒忌,规规矩矩地低下头,看起来依旧是那个乖巧伶俐的女奴,只有攥紧的双手表露出了,她胸中又燃烧着怎样的滔天恨意。

她是被掳来的平民之女,被老夫人挑中,自小跟着学规矩,那时候多傻啊,以为能吃饱饭被人从打骂的拐子手里救出来,就觉得自己碰上了大好人。

后来才知道,拐子就是胡家的私兵,往来各地为他们搜罗奴隶,毕竟奴隶是个损耗品,死了一个就得再补一个。

而嘉朝,什么都没有,唯有人命贱如狗。

在嘉朝,奴隶其实并不常见,因为当初太)祖立法,豢养私奴乃是触犯律令的行为,少有贵族将它抬上表面,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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