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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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 更深露重, 夜凉如水,唯一轮弦月高悬, 两三星子疏缀。更阑人静之际, 忽有马蹄哒哒踩过石板路,行至门前。
有人自马上下来,轻叩乌木门, 那门上兽首铜环与鎏锡钉相撞, 发出沉钝的砰砰声。
负责轮值的亲卫闻声开门, 见一位石青骑射服的男子立于门前,身后四个精壮汉子, 顿时诧异道:“爷怎么回来了?”
即刻就有人去唤醒林秉忠,又有人前去掌灯。
“爷。”林秉忠匆匆穿好衣衫迎上来。裴慎随手将碧玉兽炳藤马鞭扔给他, 大步向院中走去, 问道:“你和沁芳如何处置的?”
“只将四老爷、外室,和其婢女俱绑了来, 分开关押。那外室在东厢房,婢女在西厢房。”林秉忠一边说,一边跟着裴慎进了东厢房。
那东厢房并不大,只一张榉木寿纹罗汉榻,白棱卧单,浅蓝贮丝锦被,还剩下些拉拉杂杂的面架桌凳、茶盏烛台之类的。
榻上的玉容正暗自伤神垂泪,难以入眠,忽听见些微响动, 即刻抬眼去看。
入夜, 烛光杳杳, 依稀可见来人着石青圆领窄袖蜀锦骑射服,素金腰带,佩药玉,头戴网巾,脚蹬皂靴,英武挺拔,其神湛湛。
裴慎只随意挑了个榉木圈椅坐下,林秉忠和陈松墨持刀立于他身后。
“可是良家子?”裴慎问道。
玉容见有人来审,心中慌张,双目噙泪,只摇头道:“公子容禀,奴名唤玉容,家住掖县,五六岁时老子娘捕鱼撞上了龙吸水,被龙王爷吃了去。”
玉容啜泣:“家里养不活我,便将我卖给了个小戏班,那戏班子辗转进了京,我又被七卖八卖,沦落进了西河沿行院。”
裴慎神色冷淡,只问道:“你与裴延是如何认识的?”
玉容脸色微微发白,挣扎片刻,正要开口。谁知裴慎摆摆手,制止道:“罢了,不必再提,没得污人耳目。”
无非是先小意奉承,待两情渐浓之际,发下山盟海誓,使些烧香刺臂、同心罗带、一纸红笺的把戏,趁此最是情浓之时,尽诉凄苦之事,裴延自然又爱又怜,愿为她赎身。
裴慎见玉容脸色煞白,只怔怔落泪,心中已是不耐烦,只起身道:“稍后你便远远的离开京都,越远越好。”
玉容霎时瘫坐在地上,不知是悲是喜,只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命保住了,可她一介弱质女流,无枝可依,还能去哪里呢?
一旁的陈松墨道了声“得罪”,便上前为她解开手、腿上的麻绳,将玉容扶起来。
待她站起来,沉绿团衫,葱白襦裙……裴慎忽而停步,蹙眉道:“你这身衣服是谁的?”
玉容骤然受惊,只一个哆嗦,慌忙道:“是奴自己的。”
裴慎冷笑一声,复温声道:“你自己的?你若不说实话,我便将你送官法办。”
衙门大门进去了,好好坏坏都得被剥掉一层皮。玉容惶惶无措,吓得连连求饶,抽噎道:“是一个戴面巾的姐姐为奴穿上的。”
她仓皇之间尽数交代:“她为奴换了干净衣裳,叮嘱奴若见到一个生得俊,样貌好、文采风流、气度高绝的人来审问,只需如实说出自己的来历便是,来人不会为难奴。”
玉容虽年轻,却久在风月场上,深谙如何说话,只盼着自己拍的马屁能让对方饶她一命。
可等了半晌,却没有声息,玉容偷摸抬眼去瞧,唯见对面的男子冷肃的面色在暖黄烛火的映衬下,竟显得几分柔情来。她一时心惊肉跳,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裴慎冷哼一声,心知肚明此女拿沁芳做笺子,对她的狡狯颇感不喜,只摆了摆手,示意林秉忠送玉容出府。
将玉容打发了,剩下一个丫鬟也不必在意,只一同送出府便是。
走出东厢房。
“砰!”裴慎一脚踹开正堂鹤鹿雕花大门。那大门是榉木所制,质极坚,生生被踹裂了半扇。
巨大的声响吓得陈松墨一个激灵,躺在壶门菱花围架子床上的四老爷裴延也被吓了一跳。
裴慎来得急,身上寒露未消,此刻大步走近,冷锐逼人,唬得四老爷瑟瑟发抖呜呜咽咽地往床榻里缩。
裴慎瞥了眼陈松墨,他会意,上前两步摘掉四老爷口中棉布。
刚除了棉布,裴延即刻高声叫嚷起来,“守恂,你这帮下属非得好好整治不可!沁芳和林秉忠这对狗杀才,连我都敢绑!”
裴慎面色沉肃,振袖坐于榻上,慢条斯理道:“四叔,我且问你,要么管好你自己,要么管好你妻子,你选哪个?”
裴延也不是傻子,早猜到没有裴慎的命令,两个仆婢焉敢动手?方才不过是先发制人告黑状罢了。
如今见裴慎单刀直入,再不掩饰,裴延只讪讪笑道:“侄儿说什么呢,四叔没听明白。”
“四叔,六堂弟敏哥已十四岁,算是立住了。便是没了你,四房也不至于败落了去。”风淡云轻的如同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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