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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慎心知肚明这杨惟学不过是怕自己得知沁芳与旁的男子相熟,迁怒她,这才改了口风,说他与沁芳萍水相逢。

可越是如此,裴慎便越发恼怒。若非心生爱慕,何至于处处替她考虑?

裴慎难掩怒气,只冷声道:“也罢,我等明日便要启程归乡。山长水阔,此后再不复见。”语毕,只对身侧低眉颔首的谭英道:“且取白银百两赠予杨兄。”

谭英微怔,暗道这也太折辱人了。

待他从袖中取出银票,一抬头,果真见杨惟学神色黯然,魂不守舍。

“杨公子。”潭英咋舌,心道此人也算是个俊杰,看上哪个女子不好,偏偏看上裴大人爱妾,何苦来哉。

潭英暗叹两声,只将银票递过去。

杨惟学也是大家公子出身,何曾看得上纹银百两,便推辞道:“我不过是帮尊夫人介绍了个靠谱的中人罢了,一文未花,无功不受禄。”

夜色里,裴慎神色冷淡:“萍水相逢之辈,杨兄都肯伸出援手,可见杨兄恩义。此恩此德,无以为报,还请杨兄务必收下。”

一番话下来,杨惟学神色黯然,心中怅惘。他心知肚明,此人强要他收下这笔银钱,便是要将他与王览间的恩义情谊一笔勾销。

便是日后再相逢,他既已收下了百两纹银,又还有何颜面去见王览呢!

可若不收,岂不是明晃晃告诉此人,他待王览有意。届时恐连累了她。杨惟学左思右想,到底黯然叹息一声,接过银钱,拱手告辞离去。

一场情意,以百两纹银尽数了结。

见他走了,潭英只暗自咋舌,心道本以为会见着大人勃然大怒,谁成想三言两语,百两银子便打发了对方,果真是高招。

“潭英。”裴慎冷声唤道。

走神的潭英一个激灵,拱手应道:“大人。”

此刻月华渐浓,星斗漫天,裴慎站在漆黑夜幕里,披着满身霜色,冷声道:“罗平志此前来报,只说杨惟学与她把臂同游阊门、石湖等地?”

“是。”潭英抬头觑了眼裴慎,见他神色冷淡,看不出是怒是恼,只好禀报道:“大人,那罗平志心细,已将这几日的事尽数记下。”

裴慎原想着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沁芳多半是利用杨惟学罢了,可今日杨惟学登门,见他一脸怅惘遗憾,裴慎难免心生恼恨,此刻非要看看这些日子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去拿来。”裴慎吩咐道。

潭英点头称是,又低声道:“大人,今日抓住的那小厮恰是那日在石湖船上伺候杨惟学的那个。”

裴慎明白,锦衣卫诈唬两下,这小厮只怕已将杨惟学与沁芳的对话和盘托出。恐怕那些话极是不利,否则潭英也不至于婉言提醒。

他冷着脸道:“你只管去拿来便是。”

没过一会儿,潭英便捧来一叠竹纸。裴慎立于院中,只借着月色细细翻看。

“八月初二,杨欲寻王同游石湖,王拒之。”

“八月十六,王登门拜访杨府,杨府闭门谢客,未见王。”

裴慎神色稍缓,只继续往下看去。

“览弟若喜欢,我赠你一件便是。”

“今日作一幅石湖游乐图赠予览弟。”

“览弟勿忧,为兄便是为了览弟也要考中这解元郎。”

看到这里,裴慎已然生怒,只攥紧那竹纸,暗道这杨惟学果真是个傻子,沁芳不过利用他罢了。

裴慎一面想,一面强忍着恼恨愤懑继续往下看。

“待杨兄跨马游街时,我必定去看。”

“下一年我再与杨兄同游石湖。”

待看到一句“我落魄之时,能得杨兄一知己,也算不虚此生”,裴慎再也忍不住了,只怒喝道:“都滚出去!”

潭英被骇了一跳,他与裴慎相识多年,从未见对方如此失态,连忙带着众兄弟退出院中,只守在墙外。

裴慎攥着竹纸,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