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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方律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把床褥照得很暖。

头还是很晕,胃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缓了会儿,秦方律发觉自己身体清爽,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四周也是干净整洁,还是他熟悉的卧室。

是司机送他回来的吗?

眨了眨眼,秦方律几乎是立刻回想起昨晚做的梦,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恍惚片段。

阮存云出现在他的卧室,穿着平时上班的衣服,整整齐齐,微笑着仰头看着他。

然后自己好像从堆满画稿的书桌上,抽了一张画阮存云的图,签名之后送给了他,阮存云还很开心。

不同于平时他脑中幻梦的样子,阮存云没有穿各种花样的衣服,而是穿着最正常的日常服装。

很亲切,很真实,和平时虚幻的想象有不同的质感。

还有什么……浴缸,但是这一部分记不清了。

秦方律看了眼时间,闭着眼睛在床上又回味了一会儿昨天的梦,一鼓作气地起床换衣服做运动。

昨天饭桌上谈得还算愉快,但不是吃一场饭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还有很多后续的谈判和详谈。

没什么时间给他休息,秦方律把自己拾掇了一番,便打算出门上班了。

离开前,秦方律发现猫咪的食盆和水盆还剩下很多,明显是有人加过了的样子。

他稍稍疑惑地皱眉,因为昨天他肯定没有叫家居阿姨,即使司机把自己送回家,他应该也不会帮忙喂猫。

坐到车上,司机问秦方律:“秦总好些了吗?”

“恢复了。”秦方律说完,顺势问,“昨天你把我送上楼了?”

司机顿了一下说:“我和阮先生一起送您上去的。”

秦方律心里一抖:“阮先生?”

“阮存云先生。”司机道,“阮先生送您到家里面了,因为……”

司机猛然噤声,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把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说出来。

秦方律问:“为什么?”

司机很憨厚,既然秦总问了,那他只好答:“因为您拉着阮先生不让他走。”

“……”

秦方律望向车窗外,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司机说的这个消息像一枚砸进湖水的石头,引起串串水波。

先不说“拉着阮存云不让他走”这件事,秦方律突然想到,他梦里的那个阮存云,不会是真实存在的吧?

他送了画,不会是真的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给阮存云吧?!

还有浴缸……

那一部分又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没有在喝醉的情况下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秦方律对着车窗面如菜色,他对昨晚的事情真的没什么记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干什么荒唐事儿。

到了公司,秦方律先马不停蹄地开了几个会,回到办公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阮存云正和小莓坐在一起讨论问题,看到秦方律回来了,两人一起和他打了声招呼。

阮存云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越是这样,秦方律心里反而越没底。

总算等到阮存云落单去打水的时候,秦方律神色淡然地拿起水杯,正气凛然地尾随阮存云到了茶水间。

茶水间就他们两人,秦方律迫不及待地开口:“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阮存云没意识到秦方律跟在身后,微微退了半步才道:“秦总,不用谢的。”

“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干什么,很反常的事……”秦方律难得的有些结巴。

不知道阮存云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一下:“呃,还行吧。”

见阮存云笑了,秦方律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至少他干的事不会太出格。

“你照顾我忙到了几点啊?”秦方律望着他。

“还好。”阮存云说,“我一点多就到家了。”

“一点多?这也太晚了。”秦方律蹙眉,语气和缓,“我以前从饭局回来都这样的,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到那么晚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会在哪里吃饭?”秦方律问。

阮存云正大光明地回视他,“公司一般去的餐厅就那么几家,我猜你们在最高档的那家。等了会儿就等到了。”

心尖子都化了,秦方律俯身,打商量的问句,语气却有些强硬:“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我说谢谢都太轻了。但你以后不要这样可以吗?司机送我回去就行了,你没必要待到那么晚。”

“没有必要吗?”阮存云眼中有被遮掩住的寒光。

“我没必要去接你?”

秦方律想了一圈,逻辑都对,诚恳地陈述道:“是的。我处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司机送我回家,我自己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烦你。”

阮存云皱着眉不说话,似乎在酝酿情绪。

“哎!秦总,您怎么在这儿啊,可算让我找到了!”

一个同事突然推开茶水间的门,阮存云慌乱地转身继续打水,秦方律则镇定自若地往前跨了一步,手托着水杯。

“怎么了?”秦方律问。

“xx系统突然暂停运行了,没找到是什么问题,需要您赶紧去看一下。”

“好。”秦方律一秒切换到工作状态,“来了。”

他争分夺秒地回头看了阮存云一眼,发现阮存云已经打好了水,收拾着往外走。

不需要多说,在公司,工作和责任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儿都先靠边。

这个问题远远超出阮存云能参与的范围,他坐在工位上,看到不断有人来找秦方律,询问他的意见和决定。

秦方律坐在桌前,一边清晰快速地和电话里的人沟通,一边在短时间内给出决策。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秦方律站在正中央,一刻不停地给出相应的处理方向。

如果说公司是一个星系,那么秦方律就是位于正中的那颗恒星。

从开始走到现在,他是公司的主心骨之一,扛着一整个企业的命运,在关键时刻,其他人都依靠他。

所以他不能累,不能休息,必须一刻不停地燃烧。

因为他站得太高,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疲倦和脆弱,没人知道他在喝醉后也会失控地喊疼,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阮存云默默地看着他,心中的念头逐渐坚定。

系统的问题忙活了一下午,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工作中总会突然出现一些意外,打乱你本身的计划。

而计划被打乱,是秦方律最讨厌的事情。

他翻了一遍计划表,果然晚上又要加班了,头痛。

秦方律又抬头看看还坐在位置上没挪窝的阮存云,更头痛了。

阮存云最后检查完一遍工作,关上电脑,神色自若地走到秦方律桌前,居高临下地说:“秦总,我去给你买晚餐。”

这语气不像是在喊“秦总”,而像是在喊“小秦子”。

“谢谢,真的不用麻烦你。”秦方律求饶,“我一会儿工作完了就回家吃饭。”

阮存云笑了一声:“吃空气吗?我昨天看了,你冰箱里就两个鸡蛋和一瓶牛奶,有个鸡蛋还裂了,我给你扔了。”

秦方律据理力争:“我点外卖。”

阮存云没理他,扔下一句“等着”,就兀自下了楼。

不一会儿阮存云就上来了,手里提着热粥套餐。

“去你的休息室吃吧。”阮存云说。

秦方律无奈,粥品清香的热意已经让他感到饿了,还是嘴硬道:“你先自己吃吧。”

阮存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实在拗不过他,秦方律败下阵来,认命地跟着阮存云走去休息室。

秦方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刚怎么说这是‘你的休息室’?”

阮存云把粥盒拿出来摆开,有点不开心:“我也没有那么傻吧。”

秦方律解释道:“我最开始是看你太累了,就不想叫醒你,想让你好好休息。”

至于后来为什么还让阮存云用他的休息室……不说全部,至少大半都是私心。

阮存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打开的粥道:“快喝吧。”

鱼片粥清香细腻,适合胃疼的患者。

半碗下肚,秦方律觉得自己劳累一天的血条回来了大半。

然而自从上大学,秦方律就没怎么被人这样照顾过,一时间非常不适应。

“你这样太麻烦了。”

秦方律一开口就是阮存云不爱听的话,但阮存云就等在这儿呢。

秦方律继续道:“我之前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真没什么事儿。你这样照顾我,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没必要的。”

“哦。”阮存云抬起小巧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重复,“你说没必要。”

“那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阮存云故作神秘地问。

一听到“昨天晚上”,秦方律瞬间就紧张了,忙问:“我干什么了?”

阮存云拿出来一张纸,道:“你非要送我一张画,还说给我签名。结果我就收到了这个,一张白纸上有一条乱七八糟的曲线。”

秦方律看着那线条:“这是我写的?”阮存云笑:“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呀?”

仔细看几遍,秦方律突然直冒冷汗。

虽然醉酒后手抖得不行,但签名的起笔和走笔还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这条线,如果正儿八经地签好了,应该是一个大写的英语单词“balls”。

秦方律心有余悸,他居然差点在喝醉的时候把自己卖了。

阮存云又掏出来一颗扣子放到桌上,缓道:“你喝醉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扯掉了我一颗袖扣。”

秦方律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扣子,不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

突然想到司机说“你抓着阮先生不让他走”,秦方律又有点相信了。

“你从下车就一直抓着我,和我说了好几遍胃很痛,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

阮存云温和地看着他。

秦方律动了动唇:“是吗。”

阮存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想直视秦方律,但最后还是别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