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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江鸿五官变形地提着一只假手,与那名室友面面相觑。

“我叫金。”室友说。

“我叫江鸿。”江鸿指指床上自己的蓝色名牌,两人这就算认识了。

“上一批住这寝室的学长是医学系的,”金解释道,“这是他们练习针灸用的模型。我来我来!你休息吧!”

“一起吧。”江鸿开始和他抢那只假手。

“我来就行。”金再三强调,“你歇着你歇着。”

“不不不,”江鸿说,“我妈说了,哦不,搞卫生是分内事……”

“我爸说了,重活儿不能让朋友做……”

两人都想与对方搞好关系,江鸿死死握着那只假手,金最后只得让步,让他干点轻活儿。

金的个头很高将近一米九,体态矫健,一身肌肉却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大块头肌肉男的威慑力,雄性气场很强,一头微自然卷的头发,脸上还带着胡茬,给人的感觉却是温和可靠的。

江鸿去洗手间打水,试了下热水器,这寝室里设施几乎一应俱全,有空调、电扇、单独的洗手间且干湿分离。

寝室比江鸿高三住校的环境大了一倍不止,每个人有单独的书桌与床,并非上铺下桌的格局,角落里还有休憩区与电视柜,当然,电视机需要自己买。

居然这么有钱,给大一学生住宿的条件也极好。

“可以买洗衣机吗?”江鸿爬上去拆窗帘,准备手洗。

“不行,”金说,“没有排水孔,不过楼下有洗衣房。哎小心!”

江鸿站在窗台上,金马上从身后托着他的腰,试图半抱住他,江鸿差点大叫起来,两个男生做这个动作实在太奇怪了啊,更何况他们刚认识五分钟!仿佛在演言情剧……而且金不抱他还好,一抱他江鸿就觉得痒,滑了一下,顿时被金来了个公主抱。

金:“……”

江鸿:“………………”

两人四目相觑,突然门口传来“咳”的一声。

江鸿与金同时转头,看见一名瘦高的白皙男生,戴着眼镜,厚刘海挡住了眉毛,穿着黑色衬衣。

“呃。”那男生面无表情,观察被金抱住、依偎在他怀里的江鸿。

江鸿与金马上分开,表情诡异。

“嗨。”男生说。

“嗨。”江鸿尴尬道。

男生拖着行李箱进了寝室,把放在自己床上那只假手拿起来,看了看,扔在空床上。

“抱歉,”江鸿马上道,“我们在打扫卫生。”

男生示意无妨,吹了口桌上的灰,左右看看,名牌是刚挂上去的,与江鸿在同一侧,颜色一样都是蓝色,上面有他的名字:张锡廷。

江鸿又注意到金那边床铺的名牌,连同另一名没来的室友,底色是红色的,为什么还要分颜色?

“我来帮忙,”张锡廷问,“要做什么?”

金又道:“你休息吧。长途跋涉,挺累的。”

“你帮我拆过滤网吧。”江鸿马上说。

张锡廷简单一点头,便一个飞身上桌,去拆了空调过滤网水洗。

这群室友身手怎么都这么好?一个个飞檐走壁的……江鸿心想。

张锡廷来了以后,金和江鸿反而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你们继续你们的,”张锡廷用眼角余光扫视江鸿与金二人,“不用管我。”

江鸿心想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呃,我到楼下买去污粉。”江鸿说。

“好。”金说,“需要钱吗,我这里有现金。”

江鸿摆摆手,快步下楼去。

寝室内,江鸿离开之后,张锡廷与金始终没有交谈,各自默默地打扫卫生,气氛仿佛带着少许紧张感,犹如将两只猛兽扔进了一个笼子里。

“我把垃圾拿下去扔了,”金说,“搭把手。”

张锡廷头也不回,打了个响指,寝室内装满垃圾的纸箱依次凌空升起,堆叠,金抱住其中一个,另外四个飞过来,叠放在第一个上。

金皱眉道:“除了实践课,不能在校内外用法术。”

张锡廷:“这不是还没开学么?寝室里怕什么。”

金没再说什么,抱着垃圾纸箱,转身出门。

“喂,狮子。”张锡廷忽然又喊住了金。

金转头,扬眉示意。

张锡廷说:“不要欺负那小孩儿。”

金的脸色瞬间变了,发出野兽般的喉音,仿佛想过来找张锡廷麻烦。

“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他了?”金克制着怒火。

“只是提醒一声。”张锡廷转身面朝金,推了下眼镜,注视着他,互相打量一番。

金走了快五百米,找到垃圾的指定堆放处,恰好江鸿买到去污粉回来了。

江鸿从宿舍走到超市,再走回宿舍这一路上,感觉这学校越来越诡异了,却说不出诡异在哪儿,一切都如此静谧,路上也有学生,但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不对劲。他左看右看,幸好又看见了赤裸上身的金,想必他经常这样晒太阳,皮肤已有点深小麦色。

两人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一起。

“你是哪儿来的?”金问。

“重庆。”江鸿说,“你呢?”

“好地方啊,”金说,“我去过。家母克什米尔人,我随我爸入籍,家在甘肃天水定居。”

“啊,”江鸿说,“你去重庆玩吗?”

“看演出。”金说,“亲戚在马戏团里表演。”

江鸿点了点头,金的体格强壮高瘦,面部却看不出混血的特征,除了头发像稍烫过,肤色、身材就是健壮的汉族大男生。

“你是不是……”江鸿说。

“你……”金也同时说。

两人尴尬沉默,江鸿道:“你先说。”

“你先说。”金忙道。

江鸿挠挠头,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对。”金被阳光晒得表情有点扭曲,带着尴尬的笑。

江鸿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理解了金的意思。

“我第一次自己离开家,和人打交道,”金说,“不免……很紧张。”

江鸿大笑起来,拍了下他满是汗的肩膀,说:“我也是的,嗯,我也一直有点。”

金一手在江鸿背上轻轻拍了下,说:“我在家里几乎没朋友。”

“啊哦——”江鸿懂了,确实这高个子给他的感觉不太懂人际交往。

“那你上学呢?”江鸿忍不住问。

“我爷爷教我读书识字。”金说,“去年11月他去世后,我报名今年高考,就被这边录取了。”

江鸿点了点头,说:“节哀顺变。”

金很自然地说:“早有心理准备,他又是寿终正寝,没什么。”

说着金随手一拈,江鸿只觉眼前一花,金就这样凌空不知道从哪儿拈来了一只蝴蝶,手指挟着蝴蝶递给江鸿。

江鸿伸手去接,再松开手指,蝴蝶便拍打翅膀,飞上蓝天。

“死去只是化茧成蝶。”江鸿想起了那个说法。

“对。”金笑了笑,他的笑容很俊朗,旋即搭着江鸿的肩膀,回了寝室。

寝室内已经整洁了不少,地板在江鸿离开的短短二十分钟里被洗得相当干净,整洁的瓷砖露出来后凉快了不少,空调也打开了。

“啊——”江鸿擦洗完所有的书桌,心道终于搞定。

“贺简没来,”张锡廷躬身铺床,说道,“你不用帮他打扫,活儿让他自己做。”

“洗都洗了,举手之劳而已。”江鸿说,“你和金……你俩认识?”

江鸿转身时,注意到他与金似乎一直在观察自己,而张锡廷的眼神里,还带着少许疑惑。

张锡廷答道:“床边不是有名字么?”

江鸿看了眼那个红色的名牌,点了点头,铺好床,开始放东西,他看见金的书桌上放了几本翻译版的小说、阿根廷队梅西的手办。张锡廷的书桌上则是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他与一个女生的合影,相框旁又有一个小小的、初音未来的手办。

江鸿自己带到学校的,是一个switch掌机、一个蓝牙音箱,电脑打算过几天,军训结束了再去买。

洗好烘干后的窗帘挂了上去,秋日阳光灿烂,整洁的男生宿舍玻璃窗擦得干净无比,投来午后的日光,金换了条运动短裤,躺在床上,腿太长了只能架在床栏边睡午觉。

张锡廷打开电脑,开始打游戏。

江鸿注意到金和张锡廷从自己回寝室后,就没有说过话,气氛有点奇怪。

“你在玩什么?”江鸿凑过去,希望张锡廷不嫌自己烦。

“Dota。”张锡廷对江鸿倒不排斥,答道,“你玩么?”

江鸿说:“玩,但打得很少。”

江鸿搬了张椅子,在张锡廷身边坐下,看他打游戏,张锡廷的反应实在太快了!唰唰唰几下就推掉了敌人的塔,手速、技术都是江鸿的好几倍。

“太强了!”江鸿发自内心地赞叹,张锡廷还能一心二用,边打边给江鸿解说,丝毫不嫌他啰嗦。江鸿多看了两眼那个相框,张锡廷便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道:“我女朋友。”

“真漂亮啊。”江鸿说。

那女孩儿肤白貌美,穿着也很精致。

桌面上还有两个棋篓、一张折起的棋盘。

江鸿:“你会下围棋吗?”

张锡廷道:“你也会?”

江鸿:“会一点。”

张锡廷便不再打游戏了,说:“来来来,咱俩下一盘。”

江鸿硬着头皮上了:“我下得很烂……”

张锡廷:“可以嘛!”

江鸿陪张锡廷下了一个小时的棋,张锡廷的技术很高超,但仍然隐隐地被江鸿压了一头,江鸿虽然跟着厉害的老师学过,比专业的有差距,但与张锡廷两名业余选手混战,仍然丝毫不落下风。

张锡廷不由得对江鸿刮目相看:“你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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