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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曾宇在门外道:“两位殿下,情况怎么样了?”

耿曙知道汁琮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他已逐渐恢复镇定, 并一手将太子泷搀起, 让他坐到榻畔。

“泷, 我得走了。”耿曙朝太子泷说。

‘什么?”太子泷大惊之后接大喜,眼前不住发黑, 尚未听清楚耿曙所言。

耿曙手指握紧了玉珏,正要说出那句话时,敲门声响。

刹那间耿曙意识到一件事——绝不能让任何雍人知道, 刺杀汁琮的人就是姜恒!

就连在汁琮面前, 也必须保守住秘密。

“进来。”耿曙说。

曾宇匆匆入内, 看了榻上的汁琮一眼。

“父王的情况有好转。”耿曙说, 此刻他心里已是一团乱麻,姜恒既然被他的师父救走了,想必无恙, 他会去哪儿?他们还会再见面么?

那车夫临别时所言,乃是前往崤山,那么自己就必须马上设法脱身……

曾宇说:“郑、梁二国联军在崤山外会合, 朝着玉璧关前来,要强行攻打关隘了。”

太子泷:“……”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天内, 太子泷已经无法思考了,他求救般看着耿曙,耿曙成为了他眼下唯一的希望。

耿曙瞬间被惊醒, 他明白自己绝不能在此刻扔下所有人就走。

“你带父王回落雁, ”耿曙朝太子泷说,“界圭会护送你们, 半路上能与南下的武英公主会合,她很快便将抵达。”

太子泷回过神,起身,坚定道:“不!哥!我与你在一起。”

“走!”耿曙蓦然揪住太子泷,看着他的双眼,沉声命令道,“你必须回落雁!咱们得有一个人保护父王,否则他万一有个好歹,国内怎么办?!”

“曾宇!”耿曙又朝曾宇道,“诏令全军,死守玉璧关!”

曾宇躬身,前去调集部队。

战事突如其来,就在姜恒行刺得手的第三天夜里,郑、梁二国再次联合,誓要朝雍国讨回多年来的血债。耿曙正穿梭于城墙上,检查关防之际,火罐陡然抛射,从城外飞来,轰然在屋檐上绽放!

玉璧关内外同时喧哗,太子灵显然连宣战的时间亦不愿浪费,更没有劝降之言。耿曙冲到关墙上往下看时,十万联军已排布于关前雪地,数十辆投石车朝着城内抛出烈火油罐。

“顶住!”耿曙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外头密密麻麻的围攻大军,钩索便已上了城头。

这时候,耿曙一旦阵前脱逃,玉璧关数万袍泽,便将因他的一己之私,死于非命。

汁雍给了他一个家,让他在这四年里活了下来,在如今终于得到与姜恒再相见的一点希望,这是他回报他们的时刻了。

太子灵驾驭战车,于那暗夜里衣袍飘扬,遥遥喝道:“汁淼!投降罢!你们的王已经死了!”

耿曙喘息不语,深邃的双眼却望向更遥远的崤关。

“恒儿,”耿曙喃喃道,“等我,哥一定会来见你。”

雍军自十年以来,第一次遭遇这等困兽之战,亦从这一夜起明白到,中原人并不似想象中的好欺负。郑人、梁人皆不好战,但一旦没有了退路,他们比雍人更不怕死,也来得更狠。

“死战不退!”耿曙怒吼道。

关外发出巨响,投火机断裂,坍塌,爆出的火焰开始焚烧敌军,但很快就有不怕死的补上了,梁人推出攻城巨弩,又将铁箭射了回来。

“太子呢?!”耿曙喝道,“走了没有?!”

太子泷终于在御林军的守护下,将汁琮送上车去,回头朝着关墙高处一瞥。

“哥——!”

耿曙回头,望向太子泷,耳畔仿佛又听见了五年前那个慌张的声音。

“哥,别来,走,快走啊……”

但他转头,望向关内杀不完、驱不尽、犹如蝼蚁般的士兵们,知道在黑暗的远方,姜恒依旧活着。

“别来!”耿曙转头,朝太子泷吼道,“快走!带着父王走!”

太子泷冲向耿曙,手中拿着一物,正是玉玦。

他将玉玦佩戴在耿曙脖颈上。

“走,”耿曙推开太子泷,说,“别等我。界圭,带他走!”

界圭将太子泷推上马去,太子泷悲痛欲绝。千古第一关玉璧已开始起火,熊熊燃烧,耿曙脸上满是烟熏出的黑痕,转头望向城外。

敌军已推来撞柱,开始撞动关门。

第一下,玉璧关大门发出震荡天地的巨响,连大地与群山亦随之震动。

撞城柱蓦然后撤,成千上万人拖动架索,巨柱犹如流星般冲来,第二下。

整个关墙亦随之撼动。耿曙一身黑色武袍,不着片甲,袍襟在寒风里飘扬,眺望天际一轮明月。

“永别了。”耿曙知道这一战无论胜负与生死,他们也许都不会再见面了。

在再见到姜恒之前,他必须完成自己的责任。

这一切,俱是命中注定。

四面八方冲来将士,在耿曙身边围聚。

接着,关门被冲开,耿曙已无暇他顾,率领将士们投进了铁蹄践踏的茫茫大海。但这道闪彻夜空的辉光,不过是战火冲天而起,其中的一抹亮色。

犹如飞蛾扑火,轻柔,悄然,再无声息。

随着最后一声跨越岁月的巨响,玉璧关的巨门轰然坍塌,积雪飞旋,铺天盖地。

三日后。

姜恒总算缓过来了,睡醒时,他听见窗外的喧哗声与欢呼声。

他挣扎着起来,第一个看见的人,仍然是赵起。

赵起正坐在案前出神,见姜恒醒了,忙起身上前。

姜恒说:“还有点晕。”

“那药我给你服了两枚,”赵起说,“你看看,还剩一颗,本想不见好,就再给你把三枚都吃了。”

姜恒感激地点了点头,赵起不知道这是非常珍贵的药,为了救他心切,浪费一枚,却也不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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