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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成家。”武独说,“可你不一样,总不能就这么跟着我过一辈子,回去好好想想,刚满十六岁,来日你大有可为……”

“我自然是跟着你一辈子的。”段岭给武独缠好手上的绷带,包扎好,说,“我也不想成家,立业倒是可以的。”

“你……”武独仿佛早已料到段岭会这么说,又道,“跟着我,没名没份的,这算什么?当我小厮一辈子?你的功名呢?你不是想往上爬的么?”

“像你师父师娘一样啊。”段岭说。

武独整张脸蓦然就红了,段岭也觉那句话说得有点不伦不类。

一片枫叶飘落,静谧地落在树叶堆上,发出“沙”的一声响。

武独看着段岭,说:“那……你要么就……索性……”

“索性什么?”段岭茫然道。

武独想想,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便说说。”

段岭一头雾水,武独又说:“算你运气好,不是跟了郑彦,那便……先这么定了吧。”

“郑彦?”段岭问,“和郑彦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武独摆摆手道,说,“回去吧。”

“等等。”段岭说,“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武独:“?”

段岭拉着武独的手,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武独先前说的话,以前他们不曾聊过这个问题,虽然在牧旷达等人眼中,莫名其妙出现的这少年是武独朋友的儿子,但两人各自内心里却很清楚。武独也知道,段岭只是暂且在他的保护下栖身,也许会离开,才有了这么一席话。

听到段岭这么说,武独很高兴,待他的好,也有了回报。

“我爹走了,这是我一生之中最难过的事。”段岭答道,并坐上那块石头,牵着武独的手,武独却顺势分开手指,与段岭十指相扣,握着他的手不放,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朝段岭说:“我会好好待你的。”

“记得咱们刚见面的那天吗?”段岭又说。

武独笑了起来,说:“你爹是荣昌堂的大夫?我记得你拿着根人参,是给孕妇吊命用的。”

“是给乌洛侯穆吃的。”段岭说,“他被你捅了一剑,差点死了。”

武独:“……”

武独的笑容瞬间敛去,不敢相信地看着段岭。

段岭答道:“‘祝’,是我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那时候乌洛侯穆接了我爹的命令,到上梓去找我,接到我以后,将我藏在上京城中。你带着陈国影队,日夜奔袭,找我的下落。当夜祝死后,第二天,你还去学堂里找我,认错了人,抓走了蔡闫。”

“后来我在上京长大了,两年前的春天,爹回到我身边。”段岭说,“教会了你觉得我不该会的事,譬如说带兵打仗、轻功纵跃……他训练我射箭,还教会了我山河剑法。”

段岭松开武独的手,起身,说:“你看。”

段岭凝神,回忆起山河掌,唰然一步,掠起漫天飞扬的枫叶。武独仍处于极度的震撼之中,段岭则在如血枫花中穿梭,纵横来去,收掌,侧身平按。从头到尾,打过一套掌法。

“错了一些地方。”段岭有点不安地说,“但是大体是对的。”

武独半晌说不出话来,段岭又到武独身边坐下,摇摇他,说:“哎,武独,你在听么?”

“然……然后呢?”武独颤声道,一时间脑海中全是空白。

段岭拉起武独的手,依旧与他十指扣着,说:“然后上京城破,我没有等到爹,和蔡闫逃了出来。”

武独这时候才充满了震撼,怔怔看着段岭,段岭出神地说:“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总之当我回到西川时,就变成这样了,我不知道谁冒充了我,什么都没了,郎俊侠……乌洛侯穆给我下了毒,把我扔下江去,可能我顺水漂了下去,又被你救了起来。”

“对不起,武独。”段岭说,“先前许多事,是我骗了你,我什么也不敢说,我怕你是牧相的人……”

武独一个踉跄,从岩石上下来,到地上。

段岭莫名其妙。

“你是……果然……我就觉得不妥……”武独颤声道,“你才是真正的殿下……你……你……”

武独身上还带着伤,直挺挺地跪在段岭面前。

“快起来!”段岭忙道。

“殿下。”武独喘息着说,“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先帝……”

段岭忙也跪下去,对着武独,说:“你快起来!”

“你快起来……”武独要让段岭起身。

“你快起来!”段岭急道。

两人怔怔对视片刻,武独突然紧紧抱住了段岭,激动得难以言喻,先前想不通的一切事情,据此都有了解释。

“不怪你。”段岭说,“真的不怪你,你本无罪,若你觉得自己有罪,我替已逝的父皇恕你之过,从现在起,你不必再将这事放在心头。”

武独紧紧抱着段岭,那力度直让段岭觉得痛。

“起来,武独。”段岭让武独起身,彼此对视良久,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却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