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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霄认识路么?”段岭问,“跟着奔霄走?”

奔霄轻车熟路,带着马车先是一拐,进了小巷,又是一穿,从长街上出来。

段岭习惯了上京、西川方方正正的城市格局,来到江州实在找不着北,及至回过神时,奔霄已停在了皇宫外头,还不耐烦地等着马车。

那时间主街鸣锣开道,华丽的马车过来,一名身穿黑铠的武将骑着高头大马,道:“何人在此拦路?!”

段岭道:“糟了,车里是什么人?”

“我去应付。”武独说,“不要出来,别怕。”

“是武卿?”蔡闫的声音远远传来,竟是亲自下了车,说,“你可回来了!”

蔡闫认不得马车,却认识奔霄。

段岭从车帘朝外窥探,见车队绵延直到长街上,登时便知自己二人运气实在太好,竟然与迁来的太子、皇帝同一天在皇宫外头会合了!

只见太子车辇后有一辆古朴的马车,八马拉车,照那排场,一定就是他的叔父,当朝皇帝李衍秋!

蔡闫下得车来,武独随手拄着拐,要过去见面,蔡闫却自己过来,示意武独不要走动,在车外一番嘘寒问暖。

“怎么伤得这么重?”蔡闫问。

“学艺不精。”武独淡淡答道,“一时轻敌大意,不碍事,将养数月就好。”

那话一出,周围都静了,谢宥仿佛不认识般地打量武独。

蔡闫答道:“回头传个大夫给你看看,这次当真是辛苦你了。”

武独说:“来日待伤势痊愈,再去朝觐陛下。”说着又抱了抱拳,朝蔡闫说:“恭喜殿下迁来江州,虎踞龙盘,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蔡闫会心一笑,说:“听说与你一同前往潼关的,还有一人……”

段岭坐在马车中,心中一凛,武独却在车外答道:“王山并未跟着回来,还在潼关,想必过几日,也会动身。”

“好,很好。”蔡闫说,“待回来后,咱们也叙一叙。”

段岭从车窗中看不到蔡闫,心中五味杂陈,小心地将车帘揭起一条缝,远远地看着皇帝车驾。

然而就在这时,谢宥前去拉开车帘,李衍秋下得车来。

“我说奔霄怎么不知去了哪儿。”李衍秋淡淡道,“原来被武独骑走了。”

那一刻,段岭瞬间如中雷击,仿佛见到了梦里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眼睛、眉毛、嘴唇,甚至神态,都像极了他的父亲。

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就像那年在院里种花时,父亲站在背后的一刻,见到叔父时,李渐鸿仿佛又活过来了。

“陛下。”武独抱拳道。

“也罢。”李衍秋随口道,“既然骑走了我李家的马儿,来日便进东宫来当门客吧,也是你与荣儿的缘分。”

李衍秋走上前几步,等着武独回答,武独竟是没有回答,也没有谢恩,甚至没有点头。

蔡闫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场面极其尴尬,末了,还是谢宥提醒了一句。

“武独,听见没有?”

武独自若答道:“听见了。”

幸而蔡闫知道应变,朝李衍秋说:“叔,待他伤好了再说。”

李衍秋又道:“也罢,倒是好久不见你了。”

武独道:“蒙陛下挂心……”

孰料那话却不是对武独,而是朝着奔霄说的,奔霄转头看见李衍秋,缓慢过来,李衍秋扳着马鞍,奋力一翻,骑上马背去,调转马头,朝谢宥说:“朕这就先进宫去了。”

李衍秋在马上,朝蔡闫伸出手,要拉他上奔霄的背,奔霄却调了个头,不理会蔡闫,带着李衍秋挪了几步,得洛得洛地缓慢走到马车旁。

段岭那时候还在朝外看,而奔霄就这么猝不及防,将李衍秋带到了一帘之隔的车外。

那一刻,武独的脸色瞬间变了,暗道不好。就连段岭也万万料不到,李衍秋无意中就这么一瞥,瞥见了竹帘缝隙里,段岭的双眼。

叔侄二人隔着竹帘对视,段岭马上侧身,避开李衍秋的目光,心头如同遭了一记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