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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心中猛地一跳。

“放走孙策,后患无穷。”杨弘说,“即使顺利收拾掉孙坚,留下孙策,也无异于放虎归山,依我见不如这样,既然孙策已完全相信周大人,那么就趁此时将吴氏与孙权送出城去,送到孙坚营中。至于孙策,便依旧扣在此处。”

周瑜担忧地说:“只怕让孙策留在此处,我不好说动他。”

“没有关系。”杨弘又说,“他听到自己母亲与幼弟得以脱身,如何不谢你?只要让他在寿春再等几天。”

“唔。”袁术说,“说得是,这样一来就算周世侄未能除去孙坚,至少还有孙策在我们手里,万一孙坚将你扣下来,我们也好交换,他可以不在乎妻儿,老夫却不能不在乎周世侄你的性命呐!”

杨弘此计甚毒,直到现在,还不完全相信周瑜,周瑜不禁捏了把汗,知道一旦自己抵达孙坚营中,并按照袁术的计划办,那么寿春这边就会把孙策给杀掉,以永除后患。

“杨大人妙计。”周瑜只得说,“那么只需要三副出城的腰牌一张文书即可。”

“嗯,具体细节。”杨弘道,“待我再从长计议,力求一次解决。”

周瑜松了口气,表现出放下心头大石,在杨弘与袁术眼中,看到的却是他做贼心虚,生怕被孙策发现自己盗了玉玺,如今能扳倒孙家,无疑是一桩快事。

周瑜知道袁术还要欣赏他的玉玺,便起身告辞,留下杨弘与袁术在厅堂内。

“拿出来拿出来。”袁术道,“快去取来给主公看看,本初知道这事不?”

“不知道。”杨弘小声道,“周瑜过来的时候显然是瞒着他的耳目……”

杨弘入内,将玉玺又捧了出来,袁术失心疯一般解开黄布,定定看着,杨弘又低声道:“主公,周瑜此人心若豺狼,你看他连打小认识的孙策都能谋害……此人若留在主公身边……”

“知道知道。”袁术道,“待孙家事了,你看着办吧。”

杨弘闻言也松了口气。

当天,监视孙策的人几乎全撤走了,剩下院墙外的一个。

孙策在周瑜的房里教孙权写字,一笔一画地,一边低声道:“他还是不相信你。”

周瑜道:“怕就怕有变数……”

“放心。”孙策说,“袁术手下没几个高手,拦不住我的。”

“认真点。”孙策皱眉朝孙权道。

孙权显然有点怕孙策,长兄如父,孙坚平时忙于征战,大部分时间都是孙策在教幼弟,既教读书,又教写字,周瑜每每碰上孙权见了孙策,就如耗子见了猫一般,忍不住插话道:“别待他这么凶,他才几岁的小孩子。”

孙策笑道:“你又不是他嫂子,干吗这么护着他?”

周瑜开始还没听懂这意思,顷刻间一口茶喷了出来,要找孙策麻烦,孙策却扔了笔躲开,在门口叫唤道:“不来了!孙权你给我记得!哪天没公瑾罩着你,当心挨揍!”

孙权乐了,说:“我……我不要你当哥了,我要周大哥……”

“孙权!”一个小孩儿不客气地在门口喊道。

孙策险些撞上那小孩,看了他一眼,周瑜道:“曹丕,进来吧,都几天没读书了。”

“赵大哥陪我呢。”曹丕不情愿地说,脱了靴子进里头来,孙策在廊下将两个小孩的靴子并排摆在一起,只觉甚有趣。曹操的儿子长得甚清秀,孙权也稚嫩,两个小孩儿犹如精雕细琢的玉璧般清隽秀美,更难得的是,毫无半点尘俗之气。

“赵子龙呢?”孙策问。

“讨援军去了。”曹丕没好气地看了孙策一眼,又朝孙权道,“这就是你哥?”

“嗯。”孙权答道。

“被赵子龙教训了?”周瑜看曹丕那样子,显然被赵云管教得甚踏实,曹丕也没答话,问:“周大哥,年末甄姐摆一桌,请赵大哥和你喝酒,去么?还有你,喂。”曹丕动了动孙权胳膊,孙权的笔在纸上一画,登时开始叫唤。

甄宓可是个大美人,想必是怕曹丕无聊,除夕夜守岁时便单独陪他,然而两个人也没甚意思,于是曹丕便叫上了赵子龙,再拖上周瑜、孙权还热闹点。

周瑜沉吟不语,孙策坐在窗台上,吊儿郎当地说:“想都别想,周公瑾除夕跟我和我娘喝酒吃饭,孙权倒是可以给你。”

“我不!”孙权道,“我跟娘过!”

“要不这样?”周瑜朝曹丕道,“袁夫人如果有兴致,两家便并一起,在别院里摆桌酒,也不分男女眷了,坐一起吃就成,你回去问问?”

曹丕显然也是小孩爱热闹,想了想,说:“我回去问问。”

甄宓是袁绍的儿媳妇,早已成家,与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显然不合规矩,但既然都是客,也不拘这些繁礼,一起过年有一起过年的理由,拒绝了也有拒绝的理由,当日曹丕去问了声,甄宓婉辞了,也在周瑜意料之中。

周瑜便与曹丕约好,上元节再一起逛灯市,到时候一起过,曹丕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一转眼岁末已至,年廿八夜里,杨弘特地将周瑜叫去了一次,交付予他三面通关腰牌与文书,两人安排好了,并交给周瑜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毒药无色无味。”杨弘道,“乃是我私藏多年的珍品,只需指甲盖一点,便可毒倒上百人。发作时先是双目失明,过一炷香时分则七窍流血而死。”

周瑜只是沉默听着,时不时点头,杨弘又道:“功曹部内侍卫我已换过一轮,俱是身手高强的死士,到时你便佯装从我处偷到腰牌,上元节深夜,将孙家三口偷偷送出城去,出城后不可多停留,直奔孙坚大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周瑜道:“上元节夜里,我还得再做安排,取信于孙策。尽量不要派人跟踪我们,孙策一定会回府,只要在房外派人埋伏就行。”

“唔。”杨弘意味深长地点头。周瑜也知道以杨弘的缜密心思,一定会留有准备,又道:“让守城官核对人数,若非三人,不得放出城,这样杨大人也不必再派人盯着了。”

“到时候我派个人。”杨弘说,“就在城门处等着查你们的车。”

“行。”周瑜点头道。

除夕夜下起了细碎小雪,孙策与周瑜穿过长廊,前往正厅拜过袁术,当天下午袁术赐过酒,见周、孙两人在一处亲密说话,便过来与孙策喝了一杯。黄昏时酒宴散了,袁术径自前去祭酒,孙策与周瑜前往别院吃团年饭。

“腰牌已经到手了。”周瑜说。

“要么提前走?”孙策说,“也不必等上元节了。”

“不。”周瑜说,“杨弘一定会放我走,但我猜他还有后手,不急在这一时,何况我答应了曹丕,无论如何将他送出去。至于你,你得自己设法出城。”

“这里三面腰牌。”周瑜回到房中,说,“一面给你,一面给赵子龙,我留一面,以防有变。”

孙策说:“杨弘派给你那二十人只怕不好对付。”

周瑜说:“后手应当就在这里,不过不必担心,仓促改变计划,反而容易有变。”

当夜,孙策、孙权、吴氏一家与周瑜在厅内喝酒,聊了些年前之事,吴氏显然非常喜欢周瑜,又道来年一定要前往舒县,与周母好好聚聚。漫天飞雪,家家红炉,腊梅传香。周瑜想起自己母亲孤零零一人在家过年,不禁又心生酸楚。

“你那朋友鲁子敬,我是常常听说的。”吴氏见勾起周瑜想家之情,便笑道,“想必你娘正在鲁家过年呢。”

“对对对。”周瑜马上回过神,朝各人道,“多半是子敬代我祭了祖先,便将我娘接过去了。”

“不如这次回去,也不回家了。”孙策喝得脸上带红晕,笑吟吟道,“就先到公瑾家里去做做客,白吃白喝他的如何?”

“你这猴子。”吴氏责备道。

周瑜心中一动,看了眼孙策,孙策又说:“反正舒县也不远,让爹派点人过来,两家住一起,也热闹点。”

周瑜马上就明白了,孙策此举是生怕自己得罪了袁术,家人被袁术挟机报复,忙道:“伯母愿来做客,瑜欢迎还来不及。”

吴氏大约也明白儿子的意思,便笑吟吟道:“再说吧,若得空,能将你娘接过来,我们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周瑜点了点头,当夜吴氏回入内间,孙权吃过饭便去找曹丕玩了,孙策与周瑜推杯换盏,又喝了一会儿,才醉醺醺地搭着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