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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适合进NBA。”杜景快步道,“快点!他们要上来了!”

三名便衣已经上了二楼,开始找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冲着吴兴平来的,周洛阳跑到二楼走廊的窗子往外看了一眼,没有警车。

周洛阳冲回四楼,正好与那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擦肩而过,年轻人匆匆下楼,说:“他在五楼,从消防通道走,他认识路。”

年轻人去应付便衣了,杜景一脚踹开五楼足浴室的门,看见吴兴平正在与一个洗脚小妹说话。

“走,条子来了。”周洛阳说。

吴兴平眼眶尚且发红,闻言顿时乱了方寸,周洛阳与杜景一人一边,几乎是架着他出去。

“快带路!”周洛阳不悦道,“走消防通道,身份证带了吗?”

吴兴平忙点头,看得出已经慌了,周洛阳问:“你跟你们大哥几年了?没被抓过?”

“别和他聊天。”杜景侧倚在扶手上,滑了下去,推开一楼的门,头顶上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便衣追下来了。

杜景抬头看了眼,周洛阳马上道:“喂!不要袭警!”

杜景:“比我老板管得还宽。”

实在是太刺激了,周洛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经历这种警匪片般的情节,在躲避追捕,更刺激的是,自己与杜景还成了匪!在掩护污点证人逃脱!

“这是在犯罪。”周洛阳说。

“没被抓到就不算。”杜景答道,“快点!”

“穿着拖鞋!”周洛阳恼火道,“跑不快!”

周洛阳一身浴服,穿着拖鞋,还不能把拖鞋扔了,不能留给便衣任何蛛丝马迹哪怕一只鞋。

“站住!”外头街对面居然也守着便衣,一看三人推门而出,瞬间追了上来,喝道,“什么人?!”

“扫黄上面去扫!”周洛阳道。

杜景:“……”

“给我站住!”便衣马上用通讯器通知楼上的同伴,同时追向三人,在他们身后喊道,“发现目标了!楼下紧急出口!”

这下麻烦了,周洛阳正在想往哪儿跑,杜景却一揪他的浴服,扯得周洛阳露出半边白皙肩膀。

“有人非礼我!警察叔叔!”

“这边!”杜景有时对周洛阳的脑回路实在没脾气。

庄力正在驾驶位上无聊地打手机游戏,忽然抬头,只见杜景与周洛阳朝车快步冲来,身后还跟着个人。

周洛阳最先拉开车门,钻进车里,杜景紧接着一头进来,吴兴平看看,只得坐在副驾位上。

庄力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训练有素,马上打方向盘,掉头。便衣追到停车场处,停下脚步,掏出相机,闪光灯一闪,给车拍照。

周洛阳蓦然想起,车牌号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你们车牌号用谁的名字申请的?”

“车牌用黑布挡了,”庄力说,“别担心,来这洗浴城里,都会挡下车牌。”

吴兴平心有余悸,坐在副驾位上,庄力提醒道:“系安全带。”

后座周洛阳靠在位置上直喘气,说道:“太刺激了。”

“这算什么刺激。”杜景冷漠答道,扯开浴服扣子,拉着领子脱下衣服,露出瘦削完美的上身肌肉。

“去哪儿?”庄力把车开上高架,又开下来,绕过几条路,在路边停车,迅速下去,摘下遮挡的黑布。周洛阳也在后座换衣服,空间十分狭隘,不小心就会碰到彼此赤裸的肌肤。

杜景先是穿好西裤,系上皮带后再穿衬衣,周洛阳换回休闲服,倒是速度很快,说道:“去我家吧?我家没人?”

“呃……”庄力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杜景。

杜景:“去高铁站,买今晚的票,两张,随便去哪儿。”

吴兴平听到这话时,整个人松懈下来。

“三张。”周洛阳更正道。

杜景没有坚持,系好领扣,穿上西服外套,又恢复了那禁欲的生人勿近模样。

“公司不让报家属票,”杜景冷淡道,“必须自费。”

周洛阳说:“没关系,你有的是钱。”

高铁站里,庄力随便买了张票送他们进站。

周洛阳轻松地说:“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故。”

“给你们买点零食?”庄力说,“车上这个点,可能没吃的。”

“不吃零食,”杜景说,“他也不吃。”

“我吃,你们公司还招人吗?”周洛阳说,“我也可以当助理的。”

庄力正在努力地表现,说道:“万一车上饿了呢?还是去买点吧。”

杜景从后备箱提出装满钱的行李袋,朝快步去买零食回来的庄力说道:“拿回家放着,不要动。”

三张动卧票,一个动卧包间住两人,上下铺,一张小桌,一张沙发。

高铁开车,周洛阳依旧看着窗外站台——没有便衣追过来,列车缓慢加速,站台与昏黄灯光一同消失在视线远方时,周洛阳终于完全轻松下来。

杜景起身,过去敲门,把吴兴平抓了过来,一脚踩在沙发边上,躬身系他的皮鞋鞋带,头也不抬说道:“你房间里,铺位下的四十万是给你的,现在可以说了。”

“这是到杭州的车吗?”吴兴平说,“中间我选一站下车,到时给你打电话说。”

杜景抬眼一瞥吴兴平,吴兴平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稍靠后少许。

周洛阳打开庄力买来的零食,说道:“真想把你灭口,怎么会带这么重的钱出门,不嫌麻烦么?”

“你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吴兴平不为所动,说道,“商量好的。”

周洛阳把一瓶饮料递给杜景,杜景随手拧开瓶盖,递回给周洛阳。

“给你喝的,”周洛阳说,“洗完澡不口渴么?”

“等会儿。”杜景松了下手指关节,吴兴平意识到要挨揍了,马上道:“我说!”

杜景停下动作,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接过饮料一口喝完,擦了下嘴角,注视吴兴平,一扬眉,示意:说,别逼我动手。

吴兴平深呼吸,看了看窗外,再看杜景。

“我大哥他……你们知道他的名字不?”

“对死人的名字没兴趣。”杜景说,“谁让你们去勒索余健强的?”

“我不知道,”吴兴平说,“一个在国外的人,是个线人,养ATM的,告诉我们,有人能、能宰……钱到手以后……三七开。”

“说清楚点。”杜景又道。

周洛阳很少接触犯罪之事,听到吴兴平解释他们这个产业时,顿时惊了。吴兴平是被他的大哥带入行的,这名大哥又是开洗浴城的牧野手下的一个小头领,手下管着六个人。这家洗浴城专做黑产,说是黑产,近年来也因政策原因,收敛了许多。经营范围主要在催收各种网络贷、套路贷上。

周洛阳对高利贷有一点好奇,毕竟前段时间实在没钱了,他也曾经想过去借砍头息贷款,后来仔细考虑过,才没有给自己找麻烦。

但吴兴平没有对催收行业解释太多,而是详细解释了除了催收之外的另外一个来钱快的行当:勒索。

每年国内,都有大量海逃的经济犯,受限于引渡条约,不少人藏身于美国或墨西哥等地,未能被引渡回来。往往在外逃后,中方就势必只能求助于国际刑警,日久天长,案件只能暂时搁置。

这些经济犯,大多掌握着合作伙伴的重要涉案线索,有官商勾结,也有财产侵吞,甚至某些纠纷引发的命案。外逃者习惯了在国内的生活与开销,不少人在出境后更有赌瘾,花钱如流水,很快把带出国的钱花得精光。

为了来钱,他们便将曾经的同谋,身上未被查明的污点提供给当地的线人,以供勒索国内从前的犯案同谋。

线人得到证据后,发回到国内给像吴兴平大哥这种人承包,由他们自行掌握敲诈的节奏,控制在当事人不至于去报警、心甘情愿掏钱出来摆平的界限上。

拿到钱后,承包人也即吴兴平团伙拿三成,余下七成,经地下钱庄汇往国外。线人拿四成,再给举报人留三成。

余健强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案例,被瞄上成为了ATM机。而举报人,就是当初掐死了王克,且离开境内,远走高飞的那对情侣。他们在国外穷困潦倒,于是辗转找到美国的一个华人黑帮,提供了王克生前的许多记录,包括一些公司来往的合同,用以勒索余健强。

余健强为了保住自己现如今的一切,只能乖乖就范,三个月时间里,被“提”走了两百万。

吴兴平说:“像……有点像东南亚杀猪盘。”

“模式还挺成熟。”周洛阳尚是第一次接触到,但是他有一点不清楚。钱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杜景早已知道这条产业链,他唯一关心的,也是吴兴平对此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