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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耳鸣声逐渐变强, 安隅感到手指和扳机之间多了一层汗水,食指打着滑,随时会因一不留神而扣下扳机。

这个认知让他才刚勉强控住的心跳瞬间过速, 触电似地松开了食指。

握着他的手一紧,皮手套顺着他的指骨摩擦过。

秦知律在耳侧稳声道:“摒除杂念。记着,这把枪是你的权力, 枪口对准的是你要杀的人。”

安隅深吸一口气,凝视着百米外的靶心, 试着去勾扳机。

“很好。”秦知律稍微卸下些力道, 留给他屈指的空间,“扣下去时要果决, 别迟疑。”

隔着一层汗液, 安隅再次感受到了那枚小小的金属部件。

而就在触觉产生的刹那间,他的手却僵住了。

筋在皮下狂跳,拧出难缠的酸痛。

“抽筋了。”

秦知律说着,彻底松开了他的手,改握住他的腕,“放松,把枪转移给我。”

安隅听不清长官在说什么, 耳鸣声连成一条尖锐的线,手脚发软, 冷汗湿透全身, 心脏在胸腔内狂暴无序地撞击着。

秦知律左手抚摸着他的头,右手掰开他的手指,枪身贴着皮手套灵活一转, 掌心包裹住了枪口。

他平静地把枪擦拭干净放回原位, 瞟一眼安隅放在桌上的终端, “你看,你的生存情况和精神状态都没有波动,枪在别人手上是威胁,在自己手上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这次持枪4分12秒,下次会更好。”

安隅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许久耳鸣声才减弱,他颤声道:“对不起长官……可我……不想有下次了……”

他无法克服对枪的恐惧,因为那是最不讲道理的杀戮方式。

秦知律的手覆在他的头上,一直没有撤走,许久,他轻叹了口气,“我给你留下的阴影?”

安隅沉默许久才看着地面轻轻点头。

“怕不怕我?”

安隅迟疑,似是想摇头,但又犹豫。“对您的感觉很复杂,之前还是有一点怕的。”他用手腕蹭了一把下颌上积蓄的汗水,腿还在发抖,只能有些吃力地仰头看着长官,“但在知道您也是基因诱导试验者后,就完全不怕了。”

秦知律一挑眉,“怎么说?”

“因为我完全相信您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我了。您亲身经历过,知道试验会对接受者的精神力带来怎样的挑战,但我的精神力却在试验过程中从未下降。在意志层面,我确实是您一直信奉的最高秩序。”

安隅的语气一如既往小心低顺,但那双犹在颤抖的金眸朝秦知律看过来时,却是一派笃定。

他打着颤仰头,与他平等相视。

许久,秦知律轻笑一声,转身从腰间掏出枪,子弹上膛,枪口直指最远端的八百米靶。

动作一气呵成,只发生在瞬息间。他扣动扳机之时,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的任务是保护靶子。”

安隅思绪尚未理清,数百米外,空气似乎就发生了一瞬微妙的波动,枪声落地时,枪靶没有丝毫破损,仍好端端地站在远处。

而在偏右一点的墙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弹坑。

“看,你对空间折叠的运用已经是本能,而你本能的速度,在八百米范畴内能跑赢子弹。”

秦知律平静地瞟了他一眼,随手换了声音较小的训练弹匣,转向七百米靶,“训练计划更改,我们一靶一靶来,测一下你的本能跑赢子弹的极限距离是多少。”

安隅没太明白长官的意图,可秦知律没有给他细思的机会,屈指又一枪。

枪声落,七百米靶毫发无伤。

整个场馆中都回荡着枪响的余震,安隅心有余悸,喘着粗气,却见长官轻轻勾了勾唇。

而后那只笔挺的手臂继续向一旁转动,“下一靶,六百米。”

走出射击馆时,安隅耳边好像还回荡着枪声。

他最终败给子弹的距离是在100至110米之间,根据弹速推算,他使用空间折叠的反应速度在0.13秒左右。

秦知律在走出闸口时忽然说,“0.13秒已经很难超越,除非让时间流速变慢,或者暂时停滞。这比时间加速更难,因为加速是推动熵增,顺应宇宙规律。但时间静止是熵停,时间回溯是熵减,都是逆势而行。”

安隅本以为长官是在宽慰他的失败,正想说自己其实完全不在意,不料秦知律回头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后面的任务里,你要继续摸索自己的能力。虽然人类始终无法解释超畸体对时空秩序的破坏力从何而来,但那些东西都能做到,你没理由比他们差。”

安隅:“……”

体训课与射击课无缝衔接,当羲德随随便便就在空杠左右各旋上100磅杠片时,安隅犹在回味长官那句话。

首先,他觉得长官说漏嘴了——他果然一直把自己看作是超畸体。

其次,他觉得长官不太是人——道德层面上的。

凌秋说得对,权势者哪有善人,所有甜头都是涂在皮鞭上的蜜糖罢了,而他们这些贱民的宿命相当固定,要么彻底烂死,要么选择与权势同行。一旦走上第二条路,那往后余生就是舔糖、干活、挨鞭子、再舔糖……无限循环。

安隅还没在心中感慨完,只觉得肩膀一沉,“咚!”地就跪下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镜子里双膝跪地的自己,大片红色正从脖子后面的皮肤下蔓延开。

镜子里,羲德站在他背后,用两根屈起的食指捞住那根总重量200多磅、差点砸实在他后颈上的杠铃,惊讶道:“你这具小破身板怎么还这么差啊?不不不,在53区时我也没觉得你有这么弱啊。”

安隅:“……”

羲德比安隅上次见他时瘦了一些,衬得那双眼睛更明亮犀利,他困惑地低头看着安隅,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大笑出声,随手像安隅放筷子那样把杠铃放在一边地上,“难怪律要把蒋枭换掉,他都锻炼你什么了?”

安隅扶着膝盖勉强站起来,“意志力吧。”

指忍受变态的能力。

他一边起身一边瞟着羲德的手臂——在他拿放杠铃时,大臂的肌肉只象征性地动了一小下,甚至可以理解为没动。

羲德洞察了他的想法,扬眉笑道:“不要和我比,我的畸变方向是凤凰,就算没显出翅膀,作为人类的上肢力量也早就获得了极大增益。”

安隅无言看着他,他思索了一会儿,“其实你练肌肉没有意义,你只是个脆弱的人类,再怎么练也就那样了。不如练体能吧,提升爆发力和耐力。”

安隅松了口气,“好。”

听起来简单很多。

二十分钟后。

“呼——呼、呼、呼——”

安隅仰躺在地上,双眸涣散地看着天花板的镜子里。

那里面有一只死狗。

死狗的心脏正在嗓子眼反复探头。

羲德笑眯眯地捞起他的终端,“生存值没有波动,但系统提示你低血糖了。我发现你比一般人消耗快啊。就你这身体,十个奶妈编队也不够。”

安隅躺在地上,艰难地侧了侧头,看着他向外面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长官说过,羲德是少见的极度认可并依赖畸变身份的人,因此他从不刻意收敛畸变体征,心情明朗时,走起路来周身会随着呼吸散发出一簇簇火焰般的赤色,明明没有显出翅膀,肩胛轻动的形状却让人仿佛看见了一对巨翼正随着呼吸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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