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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黢黢的块状物掉落,添进锅下的柴。

浓郁的焦臭中,女玩家们吐了好几个,进副本这几天没吃什么,把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江沉沉默地往千梧身前挪了一步,挺拔的背影遮住了那口油锅。

千梧未发一言,他收回视线,看向地面。

浓烟灼烫,他却觉得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刺骨的寒。

店老板用一个巨大的木盖盖住了冒烟的油锅。

“人油要炼一宿,明天你们随便谁来取就好了。”他抹了把汗,冷笑道:“别怪我,村上的人都太了解别西卜了。他要吃的东西必然是这个路数,只能牺牲你们这些外来人啦。”

彭彭脸色森冷,“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别啊。”老板冲他笑,“杀了我,谁来炼油呢?你以为这人油是随便谁拿着尸体就能炼的吗?”

玩家间一片死寂,眼看着即将日落,他们连体会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不得不再次离开油店立刻返程。

别西卜仍然赖在千梧肩膀上不肯下来,千梧背着他和江沉走在前面,身后的人大概因为害怕,和他们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五个了。”江沉沉声道:“才过去两天两夜,死了四分之一。”

“要想个办法。”千梧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空洞,“没有尸体,接下来的每一样材料都还要从活人身上出。”

江沉顿了顿,“要么有玩家死去,要么杀村民。”

千梧沉默不语。

前四个人被吃掉时,他没有太大感觉。进入这种死亡副本,言行不慎触发条件,只能自认倒霉。

甚至刚才那个头脑简单不听劝的兄弟被推入油锅,他也能努力铁石心肠。

但此刻情势不一样。

没有下一个材料的获取方式,玩家间要么相互残杀,要么虚伪地企盼着别西卜再杀死一个队友。

这是千梧进入神经至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到恐惧。

他垂眸看着地面,轻声问,“下一个材料是什么?”

“酒浸葡萄干。”江沉说,“酒已经有了,不知道葡萄干是什么。”

话音刚落,千梧头顶的别西卜就兴致勃勃地扭头看向身后的玩家,活灵活现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众人。

千梧心里忽然一毛。

很快,别西卜的眼神又朝江沉看过去。

小鬼看人时很真诚,不会左右乱瞟,而是专注地盯着人的眼睛看。和他对视久了,甚至会觉得他的注意力不在人身上,而是在眼睛上。

“你的眼睛最好看。”别西卜笑着一指江沉,“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啦!”

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舔着嘴唇。

该死的默契让所有玩家瞬间了然。但没有人接话,千梧走在前面,听见背后人堆里有如释重负的叹气声,或许是在庆幸被BOSS选中的不是自己。

别西卜还在头顶动来动去,指着江沉说,“都给我看饿了。今天晚上无论多没胃口,我都得吃顿正经饭才行。”

千梧渐渐地觉得浑身都僵了。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别西卜夸赞江沉眼睛的声音,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周身寒毛一根根颤栗起来,寒冷刺骨又无比躁动。

黑眸轻轻低垂,将情绪藏在背后。越是这种时候,那双眼眸反而越显得宁静温柔。

“你下来吧。”千梧忽然柔声对头顶的小鬼说道。

别西卜一愣,“咦?你不背我了吗?”

“我累了。”千梧哄着他,“你自己走一会好不好。”

“行吧。”别西卜跳下来一蹦一跳地跑到前面去,“做做运动,胃口更好。”

千梧没吭声,江沉侧目注视着他,只见那双黑眸深邃冷峭,衬着殷红的唇,如同冰雪落在一片玫瑰花瓣上。

江沉忽然感到风衣对襟被掀开,一只纤细微凉的手伸了进来,抚摸着他的腰向后摸索。

那只手最终贴在他后腰之上。

柔软而纤细的画家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轻轻抚摸着他的腰。

锃布料掩盖下,一丝微弱的刀锋出鞘的声音。

别在腰间的那把军刀被千梧抽走了。

千梧走在别西卜的背后,他垂眸淡笑,仿佛只是寻常在走路。

然而那只纤细的手臂紧绷着,他在别西卜背后缓缓举起了冰冷的刀刃。

挥刀而下的一瞬,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力气很大,但攥着他的动作却很温柔,用指腹施力,生怕骨头硌痛了他。

别西卜忽然回过头。

江沉刚好把千梧的手臂拉到风衣里,背在身后。他温暖地笑着,在背后握住千梧的手把刀无声地插回刀鞘里。

“你走你的。”江沉第一次对别西卜笑,说道:“走路要看前面,小心别摔了。”

别西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蹦蹦跳跳地走。

江沉的手在风衣下紧紧地攥着千梧的手腕,他淡笑着贴近千梧,像是要把人拉进风衣怀里。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错乱的呼吸。

“别冲动,冷静点。”江沉脸上挂着微笑,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们的任务名是止馋司康,你是来做厨子的。”

一句话忽然点醒了千梧,像把人从魔怔中一下子拽了出来。

“这把刀挥下去,就和上个副本里屈樱杀庄园主一样,是蔑视任务。别西卜会再次刷新,而你会被神经处决。”江沉笑着,为了和他小声说话不让别西卜听见,轻轻蹭着他,从背后看就像是亲吻耳畔一样亲昵。

他的嘴唇安抚似地在千梧头发上贴了又贴,轻声呢喃,“你是不是中什么邪了,回个神,把手放开。”

“我们队伍里是有放逐者的,不管你刚才怎么想,放弃那个念头。听话宝宝,乖一点。”

许久,千梧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眼角眉梢又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宁静淡漠。

江沉松了口气,松开手,和他重新拉开一寸距离。

千梧看着前面的路,片刻后忽然道:“江少帅。”

江沉喉咙间低沉地“嗯?”了一声。

千梧抬眸看向他,“拦着归拦着,你亲我头发干什么?”

江沉微笑说:“是你先摸我的腰的。”

千梧一字一字轻声道:“为了拔刀。”

江沉笑着不说话。

千梧凝视着他,“该提醒你么,我们分手三年了。”

“不需要提醒。”江沉轻轻挑眉:“就是分手了才要把账算清。”

“有来有往,人间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