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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乐意没用,这毕竟是一个恶魔为尊的小镇。”他说着拉了拉锁链,粗.大的锁扣摩擦着地面,已经魂飞魄散的恶魔在烈日的炙烤下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味。炼狱子忽然蹙眉,眼眸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盯着锁链另一头的家伙,片刻后,铁链变得更加赤红,那家伙顷刻间化作一缕烟消失在太阳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吃瓜群众里立刻没了声,人人安静如鸡。

“你好像不比你弟弟差啊。”千梧忽然说道:“我见过你弟弟用鞭,但他似乎无法像你一样完全用意志来驱使那条火鞭。”

“我从未说我比炼狱午差。”炼狱子平静道:“我是哥哥,哥哥比弟弟差,还怎么肩负哥哥的责任呢。”

“那你……”

炼狱子漠然从他脸上扫过,铁链消失,他平静转身离开,说道:“炼狱最需要的不是能力,而是绝人伦。我只是没有弟弟上进罢了。”

*

旁观了一场恶魔内讧路演,千梧和江沉紧赶慢赶,回到客栈时还是在门口看见了闲唠嗑的恶魔鬼差。

盘查显然已经开始了,千梧索性放挺慢下了脚步。

两个鬼差今天显然心情不错,手里还拿着瓜子。

一个说:“今天大人心情很好啊,都没骂咱们,也没打咱们。”

另一个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不挨打挨骂的鬼生太美好了。”

千梧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家伙,竟然是昨晚追着他夜跑十条街的店老板。

他走过去,伸手从他端着的碗里捞了一把瓜子,“什么情况?”

“……”那鬼差正要发怒,一抬头看见千梧,又面无表情地萎了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他声音委委屈屈,“不让吃,就别在我眼前晃。”

千梧冷眼斜着他,“炼狱午为什么心情好?”

“这你也要问。”对方皱眉不满。

千梧挑眉,“毕竟我是你们老祖宗的……”

“房东的救命恩人。”对方没好气地接上,又转向江沉,呸道:“还有你,的相公。”

江沉:“……”

“我理了好久才把你们这关系理明白,真够能攀扯的。”对方鄙夷地哼道,过一会才压低声说,“听说八殿大人今天当街处置了一个八殿的鬼差。这镇上八殿的势力本就不多,这回更让我们九殿威风了。”

“哦?”千梧像是完全不知情,“为什么处置自己人?”

“嗯——”对方翻着白眼望天,一边啪嗒啪嗒嗑瓜子一边说道:“那小子可能说了我们大人的坏话,估计想拍八殿大人的马屁吧,但他哪知道他家大人在我家大人面前的卑微劲,反而被拿来表狗腿了嘛。”

“嘘!”另一个恶魔打断他,“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你就听一乐子。”他对千梧抬抬下巴,“等会别乱说话,大人发作要杀你们的话谁也管不了。”

千梧把瓜子丢回他们碗里,“知道了。”

厨房的布帘一掀,炼狱午从里面走出来,满面春风带桃花,笑眯眯地凝视着所有人。

千梧被他这幅高兴上头的样子吓了一跳。

“今天都表现得不错。”炼狱午拍拍手,笑望着众人,“看在大家都这么努力适应小镇的份上,今天的筛选条件我会仔细斟酌,把你们都放在圈外,算作小嘉奖吧。”

众人沉默片刻,小白忍不住道:“可你什么也没问啊……”

“还是说——”闻力声音微顿,“被你微笑盯着长达一分钟不吓哭,这就算盘查过关了?”

“心情好,你懂什么。”炼狱午说着瞟见千梧和江沉,挑挑眉,“哦,还有两个迟到的,我说怎么感觉人这么少呢。”

江沉正要开口,炼狱午又把手一挥,“行了,看你俩也挺适应小镇的,你俩也通过了。”

江沉:“……”

*

炼狱午走时,千梧注意到他腰上系着一个小布袋,鼓鼓囊塞,似是塞满了圆圆的小颗粒。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股极淡的红豆味随之飘过,在清朗的天气里弥散许久。

等客栈门外的鬼差全都散去,小白招手道:“大家来理一理吧。”

“按照我们现在推测的故事线,陈马和陈蜀就是炼狱子午的小时候。”彭彭拿过两个茶杯代表两人,说道:“弟弟小时被人贩杀死踏入炼狱,献祭家人坐上九殿的位置。哥哥在家破人亡后自己撞进炼狱,不知道或不愿相信是弟弟献祭了家人,没错吧?”

屈樱点头说,“没错。炼狱子就是这个小镇诅咒的来源,他监管了这个小镇,为的是一次次重演,帮助他查明当时陈家人接连死亡的真相。一旦真相查明,无论他和炼狱午之间有没有兄弟内斗,我们都能破解诅咒,离开这个副本。”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钟离冶却说,“我很好奇,老头指尖的朱砂连我们都能发现,炼狱子看了这么多个轮回了,难道从来没发现过吗?”

“因为那不是确凿的证据。”千梧淡淡道:“一个对弟弟深深信任和宠溺的哥哥,不可能因为一点朱砂就联想到弟弟眼下的血痣,即使想到也绝对不肯相信罢了。”

彭彭叹气,“他自己不肯相信,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啊。看炼狱子对他哥哥那傲娇样,当年不可能献祭哥哥的,也就是说,四个NPC要排除掉陈蜀,那现在死了两个,明天早上起来估计还得倒一个,明晚之前如果不让炼狱子醒悟,大家就玩完吧。”

千梧忽然看向屈樱:“炼狱午腰上挂着的东西,是你给他的?很浓的红豆味。”

“是我。”屈樱点点头,“是一袋生红豆,没什么气味。但装红豆的袋子是前两天用来处理豆沙的,上面有比较浓的红豆味。”

“给红豆干什么?”彭彭皱眉问。

屈樱轻声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算不算靠谱,但试试无妨,所以就擅作主张了。”

你说。”千梧看着她。

“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隐约觉得,炼狱午有点喜欢炼狱子。”屈樱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江沉惊讶挑眉,和千梧对视一眼,而后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也有察觉吗?”屈樱闻言松了口气,“那我就有把握多了。从哪看出来的很难说,大概是一种微妙的直觉。昨天见他对炼狱子恶狠狠的样子,我反而觉得像在炫耀哥哥包容的小孩,还有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我第一直觉就是和炼狱子有关。”

千梧未置是否,他垂眸看着屈樱的手臂,那条红色神经颜色淡薄,但放在普通玩家间已经算小有天赋。

屈樱在上一个本里几乎毫无作为,但在这个本里,却明显比其他玩家敏锐太多。千梧恍惚间忽然意识到,或许除了极致的天赋者之外,其他人的敏感各有场景,能力的体现未必是稳定的。

“所以刚才他盯着我看时,我送给他两包红豆,让他留一包,转达一包给炼狱子。”屈樱低声道:“我说红豆是我们老家寄托思念的东西,尤其是在亲人之间。初来镇上很受他和炼狱子的照顾,这份红豆希望他和炼狱子能受下,算作小小心意。”

彭彭惊艳道:“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怎么反应?”江沉问。

屈樱说,“他可高兴了,说他那废物哥哥就喜欢这些穷嗖嗖的东西,正好用来还昨天的拨浪鼓,两清。”

“你是想让炼狱午杀死下一个陈家人时,留下新的痕迹,让炼狱子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钟离冶皱眉道:“这可不好说,陈家人只是按照当年事实的轨迹接连死去,未必是现在的炼狱午亲手杀人。”

“就是他亲手杀的。”屈樱闻言摇头,这一次眼神很笃定:“如果我们前面所有的推测都成立,炼狱子重新捏造了这个时空,但他因为心疼弟弟而篡改了关于陈马的命运。陈马没有被人贩杀死,只是自然而然地生命停止在了某一个时间点,没有进入炼狱。明白吗?炼狱子不希望弟弟进入炼狱,所以不会同时有两个炼狱午。”

众人沉默,千梧却忽然低眸笑了起来。

“她的意思是,在这个被稍作篡改的时空里,死去的陈马只是安安静静地死了,没有成为恶魔,不存在献祭至亲的能力。”他轻轻转动着一只小小的茶盅,“可是陈家人依旧在接连死去,是炼狱午本人,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和当年一样,在无数个轮回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邪恶的事。”

“啊——”彭彭两眼发直,看了千梧一会,又看向屈樱。

“我仿佛是个傻子。”他说道。

千梧笑着用小茶杯在屈樱手边的杯子上撞了一下。

“所见略同。”他说,“决定把酸梅水分你一杯喝。”

江沉幽幽地瞟过来,“分什么,你早喝没了,心里没数吗。”

“这样吗。”千梧把竹筒翻过来倒倒,“你的呢?”

“也没了。”江沉捏着竹筒冷漠道。

千梧进门前明明还听见他竹筒里晃荡晃荡的水声,瞟他一眼,勾勾唇角没有吭声。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闻力说道:“炼狱子查了这么多个轮回,为什么查不出来是炼狱午在动手?”

“嗯?”屈樱一愣,“炼狱午那么厉害,半夜想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吧。”

“炼狱子夜半巡街。”闻力皱眉摇头,“巡街的目的是什么?不至于连亲弟弟进入陈家院都发现不了吧。”

千梧眼波平静,他随手从江沉胸前口袋抽出那支铅笔,把玩着说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陈蜀当年没有被献祭,恰好是唯一一个活到最后都不会被炼狱子怀疑的存在。且陈蜀本就是炼狱子的童年,他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如果我是炼狱午,我会在夜半乔装扮成陈蜀的样子,再去做事。”

“很有心机啊。”江沉挑眉,“千梧老师,有点可怕。”

“彼此彼此。”千梧笑眯眯,拿过他手里的竹筒,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酸梅水。

彭彭:“……说好的没了呢,骗子。”

“那你就不知道了。”千梧被酸得轻轻眯了下眼,瞟着江沉,笑吟吟说,“指挥官先生一肚子坏水,张嘴就骗人。”

江沉冷哼一声,“先照照镜子,再说这话。”